回到宿舍一看,门口并无半点动静,隔壁的叶老师也没跟我说什么。接下来,就真的没有什么动静了,我再也没遇到过旻。
后来,就听说她毕业了。
再后来,如你已知,我也离开了学校,来到BJ,开始了完全别样而未知的人生,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隐隐感觉,在学校的这三年像是人生被按了暂停键,从这里才真正进入了运转的流程。
我在BJ第一个稳定的住所,是在菜市口的一个小胡同里。那里离当时还是BJ潮流核心的西单很近。于是每个周末,我都会去西单逛逛,不一定要买什么,但总会有新的发现。
我在菜市口住下的第二年,也就是1999年,初冬的一个周末傍晚,我逛完西单华威,穿过长安街准备去路南的车站坐109回家,正走在马路中间,我忽然就停下了,咦,刚才从我身边走过的那姑娘好生眼熟……
我停下来,转过头,将信将疑地喊了一声:汪旻!
擦肩而过的那姑娘竟然真的也回过了头,脸上从迟疑到惊诧再到微笑,笑盈盈的样子,刹那间陌生回到熟悉,她说:怎么会是你?!
怎么会是你?!
然后,我们俩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我前年离开学校就来BJ工作了,她说,我正好来BJ办点事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其实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可还不及等我百感交集,交通灯眼看就要变了,旻从包里匆匆掏出一张名片,说:我要着急去办事情,上面有我的呼机,保持联络,我这才想到掏我的名片,赶紧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对我抱歉的微笑,然后匆匆跑到已经走到马路对面等她的人那边,再匆匆地消失在了前方的人群中。
竟然还会这样!我一边回头走向车站,一边哑然失笑。上车后竟然还有座位,我于是掏出旻塞给我的名片,是个广州的公司。她的呼机是汉显,于是下车后我马上找了公共电话打到传呼台给她留言说:在BJ待几天?有空一起吃饭。到晚上她才回过来,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有机会来广州记得呼我。
好吧,擦肩而过,那也只好还是让她过去了吧。我当时并没有机会去广州,这张名片塞进名片夹里,也便再没有机会取出来。那年冬天,我也终于有机会走出北京胡同的平房小院,搬到了劲松的居民楼里,过上了冬天家里有暖气的生活,于是,我就又有了一种获得新生、真正从过客变成BJ居民的感觉。
离劲松不远的地方,叫做方庄。方庄新开了一家家乐福,便成了方圆几公里之内居民的乐与福,过去想去这种外国大超市买点好东西还得跑去国展那边。
转眼新世纪的第一个年头也快过去了,又一个圣诞即将来临,24号那天,我约了几个死党来家里一起做大餐迎圣诞,下午我就早早地来到了家乐福采购食材,忙活了快两个小时,赶紧结账准备回家大显身手。刚走到门口,呼机响了,这时我也换汉显了,上面写着:你是在家乐福门口?我好像看到你了。旻。
我赶紧放下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四下里张望,又在想是不是该先去找个公共电话给她拨回去。也好在我眼尖,只望了一会儿,就看到对面有辆奔驰车窗摇了下来,有人在冲我使劲招手。
我拎着好多袋子,也不知道是该拎着袋子往车流里钻,还是应该先把袋子放下等她过来,但路面上车太多,显然她也不方便过来,只能看到她坐在副驾上,旁边开车的,是一个男的。
我于是拎着袋子试图笨拙地穿过车流向她走去,旻笑盈盈地看了我一会儿,手上拿着个大哥大,似乎在跟我喊着什么,听不清,我还没冲到马路边呢,变灯了,她便把车窗又关上了,奔驰车也在后面接二连三的鸣笛声中加了油门,向前驶去。这时呼机又想了,“我来BJ办点事,正去机场回广州呢。你还是没变,真好,有空联系,旻。”
这么大的城市,对面的人还未必联系的上,更何况天南海北的,那么多变迁,那么多更替,连我刚用上的汉显,还没用够一年呢就被时代彻底淘汰,我也换上了松下GD90的手机。甚至我在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之后,连住处和工作都双双换掉了,上班的地方也从东二环换到了东三环外了。生活的步伐远比你的想象和计划要快,你只能紧随眼前的步伐向前,而身后面触不可及的事情,也只能先left over了。
那应该又是一年后的冬天了。我的工作又换到了北三环外的秀园,早上我坐公交车上班,快到公司那一站时,我又是往外看了一眼,咦,路边走着的那个姑娘怎么那么像旻?她不是在广州么?反正就要到站了,我索性站在路口等等看。
迎面走过来的那人还果然就是她。旻看到路口等着的我也是万分诧异,然后就笑盈盈地走上来,“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公司就在这个楼啊!”“我公司在对面这栋楼。”“哦天啦!”“哦,哈哈!”
旻说,这就叫做缘分,该着我们命里终将重聚。
我跟旻说,中午一定要一起吃个饭,大家先各自去上班吧。午饭时间重新正正式式地坐在了一起,想来这还是我俩认识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单独正正式式地坐在一起踏踏实实地吃顿饭,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乐不可支。
我还是跟旻说了当时浩摔伤的事情。旻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但我心里也知道,应该是跟那几个小子有关吧,哈哈。你跟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他们不都是BJ的吗?我说没了,然后也跟她讲了海的事情,旻听完后说,应该就是个误会吧,但也没什么的,该散的终须散,该聚的终须聚,也许百转千回之后,大家说不定在哪个地方又重逢了,都是天意,都是注定。
旻简单地说了一下她从广州搬来BJ的过程,大概就是这两年南方的生意也不好做了,跟了很久的老板将事业转到了BJ,她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我的习惯是不主动过问别人的私事,只说,挺好,那今后中午没事就一起吃饭吧。
就这样在公司楼下餐厅吃过几回后,旻说,我还记得,你还欠我一顿你自己做的饭呢,专门做给我的。
我说好啊,那就这个周末吧,你来我家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