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董利军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坐在老幺的摇篮前,不时的按一下自己的口袋,再悄悄地看看里面的邮票是否被压弯卷曲了,这可是宝贝,品相越好,越值钱。
将近中午的时候,董利军觉得不能再把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太容易损坏,于是偷偷拿了一本大姐的空白作业本,将邮票夹在里面,然后再把这个作业本放在大姐还没有用过的一叠作业本中间,这才暗暗长舒一口气,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带货问题了。
午饭时间,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等待老三董俪叫老爹回来吃饭,只听到老爹的脚步由远及近,门被推开,看见老爹一脸愠色进门,径直走到董利军身边,抬手一巴掌在空中一挥,眼见快到董利军头上的时候,硬生生停顿了一下,改变方向拍到董利军肩背处,这时外婆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老爹的手,老娘也呆住了,急忙问:
“怎么了?上来就打孩子,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打坏了孩子!”
老爹也意识到不妥,于是坐下来,招手让董利军站在他旁边,董利军此时背上有一点点火辣辣的,不过这应该还是老爹收了手,在记忆中老爹收拾自己,呃......不是,收拾老幺的时候,那可不是这点力道,看来老爹估计是发现了邮票的事情,老爹还是那个老爹啊!老爹厉声问董利军,
“我办公桌上面的七张红色的邮票是不是你拿走了?那是公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拿,你小小年纪,绝不能沾染这种小偷小摸的恶习,这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我董世文丢不起这个人。”
此时董利军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多个念头,最后一咬牙决定,不管怎样也要硬扛下来,于是低声承认,
“我看着这个邮票红彤彤的很好看,就拿来玩了。”
而老妈担心老爹暴怒再动手,连忙把董利军拉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董利军的屁股大声责备,
“你这孩子,爸爸不是说了吗?他办公室的东西不能动,邮票你拿到哪里去了?赶紧还给爸爸!”
董利军决心已下,赌一把老爹不会全力搜寻,于是继续扯谎,
“我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后来装在口袋里面了,在上午拉粑粑的时候不小心掉到粪坑里去了。”
董利军在几个最优方案中选了一个最狠的,老爹一听有点搂不住火了,看到老爹又准备要动手了,外婆连忙也装模作样的拍了一下董利军的屁股,
“你这孩子,太调皮了,难怪你爸爸要打你。”
看到这样老爹作势要抬起的手只能放下,董利军暗暗扫了一下屋里的情况,判断自己应该能够把这个事情给趟过去,于是忙不迭的大声认错,
“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动你办公室的东西了,我要是想拿,一定先跟你说。”
外婆听了连忙接过话头,
“你看孩子也知道错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今天是他第一次,跟他讲清楚道理就可以了,军军是个懂事的孩子,说不会就一定不会了。”
董世文见岳母出面,也不好再大动干戈,一双眼睛紧盯董利军,今天一定要给这小子和家里孩子一个深刻教训,
“养而不教父之过,我打你就是在教你,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我董世文没有当小偷的儿子,公家的东西不能拿,告诉我了,在我没点头前绝对不能拿,我董世文不是贪官蠹役,公家的东西就是公家的东西,再小也是,不能拿回家里,树直要修枝,人正需修心,为了防止你长大不学好,今天就算是我第一次给你修枝、修心。”
董利军这回是切实的感受到了老爹的刚直脾性,在今生的记忆中,自己也应该被老爹教训过,但是那个时候懵懵懂懂,没有什么感觉,而现在则完全不同,果然是伟大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战士,心中不由得钦佩万分,老妈等老爹说完以后,准备本次结案陈词,
“听到没有,爸爸说的都是做人的道理,这些道理只有父母才会跟你讲,要牢牢记在心里!”
然后又看了一下董秀和董俪,
“你们也是,认真听,记在心里!”
董秀,董俪两姐妹已经被老爹的威严压得不敢出声,都连忙点头,于是一场小风波,在一家人的筷筹碟碗之间慢慢消散。
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没想到在家人放下碗筷后,老爹从老娘那里拿了1块钱,说是去邮递所买几张邮票顶上董利军弄丢的那几张邮票,董利军不禁又是心头一热,可是转头又想起了刚才老爹的话,暗叹一口气,不再想这事儿了,先想办法解决带货问题吧。
关于带货,一开始就是董利军计划中最困难的环节。
跨越几十年,找人来带?这不可能,人的变数最大,这首先被否定了。
目前来看,变数最小的就是藏在某一个物品中或藏在某一个地方,这样的话,大概率不会随时间而产生大的变数,然后自己在今生去取,这样看来,自己家里的东西是最可靠的了。
可是这么多年,光搬家就搬了好多次,家具都换了好几茬,老家最老的家具应该是80年代末学校统一定制的沙发,之所以还家里面,那是因为自己一家人用东西非常爱惜,同样的沙发,在其他老师家里,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即便如此,要等到这个家具差不多还要十年。
董利军现在可等不了那么久,排除了家具那就只能在家以外找个地方掩埋起来,然后在今生挖出来,可是这个地方也不太好。
在记忆中,公社的家属楼在90年代就被拆了,而学校的教师宿舍区都重建了两次了,都是有风险的地方,自己要找的地方一是要方便自己现在藏,二要保证这几十年保存的邮票不出问题,三还要在今生取的时候,没有什么麻烦。
基于这3点来看,找个地方埋起来肯定是不行了,因为自己目前找不到特别合适的防潮方法,为了保证品相,邮票不仅要考虑防潮还要考虑防氧化,这个事情,董利军是想了一个周末都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今生】
这是五一节前最后一个星期,线下门店纷纷进入各项营销活动的倒计时,作为后台的总部,事情自是不少,不过董利尔他们部门的工作其实已经全部就绪了,剩下的也就是临近五一的时候做一些查漏补缺的检查工作,工作量不大,但是要很细致。
这几天考虑怎么带货的事情让董利军有点焦躁,搞得上班的时候有点顾此失彼,工作上失误频频,搞得同事们都以为是董利尔身体不舒服,连连说尔哥要注意身体,董利尔只能心中苦笑。
为了寻找带货的方法,自己把能想到的方法都过了一遍,在网上也百度了无数次,甚至翻墙用谷歌查了都没有找到稳妥的方法,这让董利尔越来越感觉心里仿佛被几百只爪子在挠痒痒一般,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就在眼前吃不到。
【往生】
又到了周末,一家人如候鸟一般迁徙到公社的家属区,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礼拜了,关于带货的方案还没有定下来,各种方案患得患失,搞得董利军和董利尔都有一些心神不宁,这对练习内家功法来说可是大忌,就在昨天董利尔在练习的时候,以念导气差点弄错了方向,再也不能犹豫了,必须尽快下决断了。
周六吃完早餐,董利军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老幺的摇篮旁边,而是一反常态要和董秀、董丽两姐妹一起出去和家属区的其他孩子玩,老娘和外婆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不一样,只是说了一句
“不陪弟弟了?出去玩要小心一点”
然后又叮嘱了董秀一句
“照顾好弟弟”
就没再说什么了,那个时候又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和平板,家里又小,只能在外面和小伙伴一起玩,玩儿什么呢?
女孩子无非是跳绳、踢毽子、跳屋,男孩子则是打仗、溜坡、捉迷藏、打纸板。
公社家属区的后面是一个叫龙家冲的村子,可能是家境的差异,一般龙家冲的孩子不怎么和公社家属区的孩子一起玩,但是董利军很熟悉龙家冲,在今生的记忆中,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有两个玩得好的同学就是农家冲的,自己没少在龙家冲私混。
董秀和董俪很快就和小姐妹玩在了一起,根本就顾不上董利军,而董利军趁这个空,偷偷溜出男孩子圈,一路狂奔。
凭着有点模糊的记忆,避开了村里的人,来到村后的半山坡,看到了自己计划中的那座土地庙。
土地庙是用条石搭建的,坚固异常,屋顶用的是双层石板倾斜覆盖当瓦,不惧风雨,自己记忆中,这个土地庙几十年来一直没有被翻修过,也没有坍塌,而且这个土地庙在几十年后基本上已经被人遗忘了。
在现实世界里,整个村子的各家各户,在几十年后基本上都把新房建到了公社两旁的马路两侧,要么出租门面,要么干脆自己做一些小生意,原有的村子算是荒废了,除了放一些杂物已无人居住。
选中这个土地庙,是因为这个土地庙修在半山坡上,阳光充足,通风良好,不怕潮湿,还有就是土地庙由石头搭建,冬暖夏凉,温度勉强适合,这是当前能找到最优的带货方案了。
董利军三步并作两步在土地庙周围快速转了两三圈,见四下无人,便抽身钻进庙里,速度迅捷无比。
在土地爷石像前,董利军作了几个揖,然后纵身跳到土地爷石像上,伸手已能够得着房顶的石梁,奋力将一块房梁上用来垫屋顶石板的条石掰出来一个缝隙,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用木塞和蜡烛溶液密封的墨水瓶塞进缝隙,再用力把条石推进去,将缝隙挡住,这才从土地爷石像跳下来。
一轮操作下来,董利军已是大汗淋漓,还好自己这段时间勤练强身术,双膀的力气够大,否则这条石还真的推不动,接下来就看老天爷了,做完上述的事情,董利军麻溜的回到公社,和一群小屁孩儿玩起了打仗游戏。
【今生】
终于熬到了五一节,董利尔先跟公司撒了个谎,说要回老家办点事情,申请五一节不值班,然后又跟家里人撒了另外一个谎,说五一节开新店,不能够休假要出差,然后就匆匆地背上一个包,坐上提前几个礼拜就加钱抢到票的高铁往老家赶。
一路上董利尔心神不宁的,看车厢内的人都感觉像是在跟踪自己似的,下了高铁没有坐直达的快巴,而是花大价钱打了一个车,直达儿时长大的地方——在原横山公社、现横山乡的ZF大门口下了车。
打量了一下已物非人非的乡ZF大院,没有走进去怀旧一下,径直走向龙家冲的后山,眼下正是午后两三点钟左右,路上没有碰到人,老旧的房屋已没了烟火的气息,来不及感慨世事的变迁。
董利尔疾步爬上后山的半山腰,远远就看到四周长满荒草的土地庙,几十年了,这个土地庙依然倔强的耸立在半山腰上,俯视着山下的村落,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土地庙,董利尔心脏不争气的加速跳动起来。
在土地庙周围转了两圈,确认没有人,董利尔定了定心神走进土地庙,入眼满是破败之像,门口的鼓已经不见了,鼓架只剩下一些木条散落在门口。
土地爷石像前的石制香炉只有寥落的几根香的残枝斜斜的插在已经板结变黑的香灰里,看香的残枝色泽,估计是今年春节的时候,有人来祭拜过,不过看香的数量,应该只有几波人来过,抬头看一下土地爷石像,经历了几十年的时光,倒也没有什么改变。
董利尔在石像前作了几个揖,然后放下背包爬到石像上,找到记忆的那个位置,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条石,深呼一口气,伸手用力把条石往外掰,眼看着条石一点点被自己掰出来。
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里面掉出来,董利尔连忙伸手接住,一看董利尔心中狂喜,正是自己放在里面的那个墨水瓶,木头塞子和蜡烛溶液密封好的,顾不得把条石再往里面推了,站在土地爷石像上就拔开了墨水瓶的木头塞,也不管落在手上的蜡烛屑,顺着墨水瓶的瓶口看到瓶里面有一个鼓囊囊小油纸包。
直到此时,董利尔基本可以确认,自己带货计划已完美执行,于是小心地拿着墨水瓶从土地爷石像爬下来,又在土地爷石像前作了几个揖,然后把墨水瓶塞到包里面,背起包一路小跑回到了乡ZF大门口,未做片刻停留,拦了一辆拉客的摩托车,一溜烟地往自己家而去。
老妈最近身体不好,住在市里二姐家,现在家里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董利尔远远的让摩托车停下来,付了钱以后一个人悄悄的走到大门口,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闪身进了大厅,然后把门轻轻的关上,反锁。
由于家里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灰尘比较重,董林军看了看大厅一侧的老沙发,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将包放下,从包里掏出墨水瓶,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外的动静,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三楼。
自己家是独栋的三层楼房,这在老家是很常见,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自建一栋三、四层的楼房。
到了三楼,董利尔认为算是到了安全的场所,蹲在一个箱子旁,将墨水瓶中油纸包倒出来,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打开油纸包,终于在打开最后一层油纸包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两张红彤彤的猴票。
这一刻,董利尔禁不住轻吼几声,在董尔眼里,这已经不是两张猴票了,而是打开财富大门的金钥匙,董利尔不禁在心中大喊出不知道是哪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I have a dream!”是的,我有一个梦想!当然那部电影一定不是讲马丁.路德金的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