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游下意识想把火焰中的周琦宁拉出来，他手刚伸出去就被一把抓住了。
那是一双冰凉的手，像是微凉的冷玉，景澹明明是一个玩火的人，手竟然那么的冷。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手腕，捏的并不紧，他却挣脱不开。
他转头看向了抓住自己的人，景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
“放心小孩，我知道你担心小姑娘，她不会出事的。”
见他冷静了下来，景澹便放开了周容游的手腕。
周容游抬手看着他的手腕，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划在皮肤上的微凉触感。
“那你为什么要用火？”
景澹有些头疼的扶额，指着火焰无奈地说：“你自己看看，那个姑娘有没有受伤？”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周容游看向了熊熊火焰的深处。暗红色的火光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越靠近中心，火焰颜色愈发鲜艳，她周围还有未燃尽的绒羽，飘荡着。在火焰的炙烤中，周琦宁身上的眼睛像是蜡油一般缓慢融化，化成一滴又一滴血水，棕褐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满身的眼睛像是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拼命转动着，好像要从她身上钻出来。那些被溶蚀了的眼睛尖锐的哭嚎着，挣扎着，猩红的血丝爬满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望着它们的周容游。
而这一切，位于中心的依旧无知无觉，甚至脸上还带着安详的笑意。
看着周容游紧皱的眉头，景澹拍了拍袖子，掉下来一些羽毛。
“你在担心什么？
“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在质疑我？”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在好奇什么？”
看着面前颜色愈发鲜艳的火，周容游眼神略有些呆滞，望着面前从被灼化的眼睛中滴落下来的液体。
“我想知道幽都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景澹捏了捏下巴，抬眼看向天空中的月亮，没有说话，空气恢复了沉默，只有耳边火焰燃烧着的声音。
“幽都山是幽都的尽头，幽都一部分在冥界，还有一部分在无间死狱，幽都就是边境地区。除此之外，就算是灵如此缺乏的现代，人间依旧存在与九重天和冥界相连的地区，只是没有到达使者层次的人找不到而已。它们分别是不周山，归墟，扶桑，还有南溟。”
“不周山是通天之山，从九重天来的使者一般会从不周山下来；扶桑是日出之处，是三足金乌的栖息地，这里也可以到达九重天；还有归墟，归墟是人界的尽头，是万水汇聚之地，归墟的尽头就是冥界；南溟是极南之地，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南极，但不是常人眼中的南极，南溟是蛮荒之地，其连接着冥界的另一个入口，通往十殿阎罗。”
“不周山，扶桑，归墟，南溟是不是都封闭了？”
“是。你怎么知道？”
“琦宁告诉我，冥界已经封闭了，我想既然冥界封闭了九重天没道理还开着。”
周容游看着面前燃烧着的火焰低语呢喃：“南溟……”
“那么大人，存在南溟，那是不是还有北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周容游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您怎么知道！”
景澹眼角的红痕在红月的照耀下更加明显，看着那些飘落到那团火焰的附近的羽毛。看着火焰的颜色逐渐恢复了暗红，他的长发也缓缓垂到了肩头。
“这有何难？《逍遥游》的作者庄周，他是夙珑的使者。”
“什么……夙珑？是那位白泽？”
“那么大人……北溟是什么？”
看着他一脸呆滞的样子，景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小孩儿，别问这些你现在不该知道的事了，也不要再想了，去看看那姑娘吧。”
周容游闻言抬头，眼中重新恢复了神志，缓缓熄灭的火焰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窈窕的剪影，白嫩的肌肤在火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部分暗红色的火焰留在了她的身上，成为一道又一道纹样，暗红的纹样和如雪凝霜一般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刺激着他的眼睛。
景澹突然抬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聚精会神的视线，他略微有些不满地转头看向了抬手挡住自己的人。
“你看什么看？人家姑娘的酮体就那么好看？”
两句话把周容游硬控了几分钟，他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景澹的宽大的袖袍。过了半响，像是后知后觉般，他的耳朵才缓缓红了起来。
看到他慢半拍的反应，景澹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我还以为你有点自知之明，结果你就这样盯着人家姑娘，非得我出手。”
周容游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脸，只留下的通红的耳尖。
不是……大人您别说了……再说我脸都要丢完了……
景澹心情颇好，顾及小男生面子没有放下他的袖子，只是看着面前越来越弱的火焰。
火焰完全熄灭，景澹凭空捏出了一支羽毛，它轻轻落到了女孩身上，变成了一件黑色的宋制束腰长裙，长裙上锈满了神秘的红色花纹，像是那只燕子翅膀上的花纹。
景澹缓缓放下了手，他抬手在女孩面前凝结一块镜子，抱臂看着面前缓缓睁眼的女孩。
“看看吧，姑娘，几千年前的自己。”
周琦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女孩肤若凝脂，皮肤已经恢复了白皙，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惨白；五官精致，给人一种邻家妹妹之感，一双杏眼如猫儿一般骨碌碌转动着；浅棕色的瞳孔中尽是纯洁，浅褐色的长发变成了深黑色。
左侧脖颈上布满了弯弯曲曲的暗红纹样，为其增添了一分神秘。
周琦宁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已经没有了那只眼睛，也没有像树皮一样皲裂的皮肤，她抬手摸上了她的脸，入手是人类皮肤的触感，如寒玉一般的皮肤让她落泪。
泪珠滚落，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眼角滑落的水滴，滴到了地上，混入了地上那摊血迹中。
看到流着泪的周琦宁，周容游下意识走到了她的面前擦拭着她的眼泪，地上的血迹像是什么活物一般翻涌起来，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你在难过什么？”
周琦宁愣愣的摇了摇头，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面前的是谁，听声音像是周容游。
“……没有难过，只是有些感慨。”
“咳咳……”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景澹半掩着嘴唇眉眼弯弯，像是长辈看着自家小孩长大了。
“好了孩子们，你们想抒情换个地方再抒情，或者你们现在就下山，我给你们一支我的羽毛，这一路上不会有不长眼的阻拦你们。”
“那您呢？”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像你们这种小孩子就不要瞎凑热闹了。”
周琦宁愣了一下，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目光灼灼地看着景澹。
“大人，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我有一定的灵，就算没有成为修，但我总比那些普通人强！”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景澹笑了起来，他走到周琦宁面前揉了揉她的头。
“姑娘，你现在感受一下你自己的灵。”
周琦宁缓缓闭眼，体悟自己灵。
荧色的灵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着，纯洁的光芒洗涤着她的灵魂，生生不息的星火在血脉中流淌。
她引导着自己灵汇聚于自己的手心，她缓缓睁眼看向了自己的手心—一团荧色的焰火。
焰火无风自动，突然消散了。点点星火消散于空气中，点亮了周围了被红色浸染的夜空。
“怎么会这样……”
周琦宁再度闭眼调动自己的灵，来来回回试了好多次，手心的荧火一点比一点小，直到她再也聚不起了灵。
“现在，你觉得你还能帮到我吗？”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景澹，希望他可以给她解答。
景澹什么话都没说，依旧温柔地笑着。
沉默。
“为什么……我的灵……”
周容游愣愣看着再一次熄灭在她手中焰火喃喃道：“她不是鬼吗…为什么……”
景澹转头看向了面前了呆滞的男孩说：“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是修。”
“不用担心姑娘，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你的修为是在不知不觉间增强的是吗？”
“嗯。”
“但你也知道，修提升修为的途径只有两种，就是感悟自身和吞噬他人的灵。你很明显没有吞噬过他人的灵，这就排除了吞噬这种情况，如果是另一种情况，你又不知道这些基础的知识点，运气好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但只是通过运气你无法到达这种层次。”
周容游突然插嘴：“那么您的意思是有外力在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