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微微发颤的干枯嘴唇,鼓起勇气迈前一步。
“你觉得是怎么死的?我杀的吗?”
他死死盯着我的双眼,步步逼近。我个子虽比他高,但气场却在他之下,恐惧牢牢攫住了我,汗水顿时打湿整件衬衣,阴风从背后簌簌吹来,让我的身体冷了几度,心也跟着冷了几度,牙齿开始上下打颤,我再次向后退去:
“难……难道不是吗?你串通几人,将大哥引到怪屋后借刀杀人!”
一想到大哥的死,我就感觉愤怒战胜了恐惧。
“哼,然后呢?”
“还有马毅!你故意接近马毅,就是为了——”
“为了把他也引到怪屋杀掉,这样就没人能抢我的名额,对吧?”
他挑挑眉头,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向我走得更近些后,他再次抬头直视我,皱起眉头:
“很好!然后你就有样学样地接近苏媚,铲掉你升学的绊脚石?三弟呀三弟,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语气不重,我却有些心虚,咽了口唾沫,瞪了回去:
“如果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聊这些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话——”
“不不不,我对你心知肚明,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接下来请你闭上嘴好好当一个听众,这也是大哥的意思!”
他收起笑容,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叹了口气,缓缓道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怪屋探险当天,在听到楼下有动静后,汪泽李鑫等人便迅速冲下楼,但却看到同伴们被体型巨大的虫子撕咬吞噬的惨状。虫子向汪泽扑来,他却意外发现虫子怕光,于是用手电驱散试图袭击他的虫群,并用亮光掩护其余三名同学逃了出去。就在他们二人也准备逃跑时,黑袍人打碎怪屋一楼的后窗,快速钻了进来,他从衣袖间取出那只怪异的白色长笛,只吹了几下,汪泽就惊奇地发现,虫子们竟然不再害怕光线,里三层外三层再次围了上来。
就在此时,黑袍人提出了个更残忍的条件:
想让二人通过互殴一决生死,胜者离开,败者则接受被虫子吃掉的命运。李鑫一改往日的大度仁义,黑袍人话音未落,他就一言不发地率先扑来,将其牢牢压倒在地,拳头冰雹般落在汪泽头上,身上。汪泽由于体型劣势,在与其扭打纠缠中处于下风,只能拼命护住头部。黑袍人站在一旁,不满地继续挑衅:
下死手!快下死手!
李鑫听闻此言,立刻骑在汪泽身上,左前臂横着压在他脖子上,俯身用力,想让他窒息而亡,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双腿无能地拼命蹬着,而双臂的力量根本抵不过李鑫,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哥此时疯了一样,胳膊越来越用力,而他的脸,也离汪泽越来越近,就在汪泽意识模糊的时候,却听到李鑫低声细语:
“今天我是出不去了,你要照顾好三弟,如果有人抢名额,引到这儿弄死!”
话音刚落,李鑫手上力气一松,倒在一旁,蜷起腿后狠狠绷直,一脚踹在汪泽胸口,力道之大,竟在地板滑行起来。汪泽借力而为双手扳住门框,将自己向门外掷去。自己刚离开怪屋,一回头就看到黑袍人挥挥手,虫群顿时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大哥,而黑袍人再没追来,而是关上了门……
“我当时还庆幸他没追来,现在才知道,他没追来,是因为没这个必要,我们都受到了怪屋的诅咒,我们几个侥幸逃出来的人,也都得死……我们几个一天比一天瘦,头一天比一天疼,这就是诅咒!”
讲到这儿,汪泽已是满脸泪水。他哀嚎一声,“扑通”跪了下来:
“我没把全部真相告诉校长和其他同学,就是为了维护大哥光明磊落的形象!马毅就是大哥口中的该死之人,为了你,也为了我,更为了大哥,他必须得死!”
我听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大哥临死都惦记着我们,二哥为了我动了杀心,而我却一直怀疑他是真正的凶手!
“今晚我就得走了,父母八点多来接我,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我再读书了!现在挡在你面前的……就只有苏媚一人!但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三弟!除掉她!赢得名额!替我和大哥,完成我们的遗愿……你的……心愿!”
“咚”
汪泽大喊一声后,面朝下倒在操场上。风越来越大,呼号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我瑟瑟发抖,勉强爬起寻找老师的帮助。一抬头,漫天的晚霞被无情撕碎,大团乌云张开大口将其吞入腹中,不断膨胀,共同组成乌黑的穹顶,将整个天地都罩在一片黑暗之下。闪电如骷髅扭曲而干瘦的手臂,刺破云层,向地上的活物伸出惨白的五指。雷鸣紧随其后,轰隆的巨响不断折磨着人们的耳膜。我从未如此恐惧,感觉自己孤身一人站在午夜的坟场上,不,是站在海啸包围的孤岛上,或者说,是站在一个黑色巨物的口中……
我和老师把汪泽送出校门后,继续上夜自习,窗外豆大的雨点狠狠砸着玻璃,也砸在我的心上。我盯着第一排专心做题的苏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让我将这一切,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