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盛夏季节,本该绿意盎然的土地,却生机全无。干裂土地上,依稀可见田垄痕迹。几根枯草于蒸腾热浪中摇摆。远处几棵枯木兀自挺立,仅剩的几根干枯枝杈,在翻滚热浪中向天伸展,好似妖魔枯爪嘶吼挣扎。
视线尽头,立着一座矮山。山虽不高,却怪石嶙峋,颇有气势。山下一条干涸河道依山而过,河底淤泥龟裂翻卷。河道边十几间石屋错落有致,显是个小村落。
时值正午,村中却并无炊烟,却见几十口人聚在村子中央空地之上。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幼,尽着素色苎麻布衣,皆是衣衫褴褛,面色饥黄。人群中间是十几张石桌拼成的一座台子,台上又立一张方桌,桌上摆一木制香炉,炉中三柱燃香,烟雾袅袅,炉旁叠放一摞草纸。
一做术士打扮的消瘦中年人,正手挥桃木剑,绕桌疾走,口中念念有词。那术士绕了几圈,骤然停步,使剑尖从桌上挑起几张草纸,又绕桌而行。行走间,术士从腰间解下一个紫金葫芦,仰头含了一口,喷在剑尖草纸之上。也不知那葫芦所装何水,喷在草纸之上,原本色做淡黄的草纸,转眼变作血红,引来台下一片惊呼。术士右臂高擎木剑,左手虚按几下,台下众人安静下来,都拿眼去瞧那桃木剑。
那几张血色草纸被挑在剑尖,过了片刻,竟冒起烟来,顷刻便燃起火苗,又引得台下一阵嘈杂。那火只是几张草纸引着,却久燃不熄。术士又挥剑疾走,口中念咒之声更显高亢,猛走几圈,停在香炉之前。
那术士右臂横剑在胸,左手并指,指向剑尖火焰。只见他浑身颤抖,颈间青筋暴跳,好似颇费气力。那剑尖之火也不知被何物吸引,火头向术士左手飘去,片刻功夫,剑尖上便空无一物,连纸灰也不见半点。术士丢掉桃木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瓶口对着左手火焰,口中默念,火焰好似挣扎了几下,飘入瓶口,消失不见。
术士喘了几口,跳下台去。人群左右分开,一拄杖老翁颤巍巍地向术士迎去。
“有劳真人,有劳真人。”老翁一揖到底。那术士也不答话,只站在那里,轻捋长须,颇有仙风。
老翁见术士不语,微微躬身道:“敢问真人,那怪物,那怪物……”
术士袍袖一拂,背手而行。路上村民都退得极远。术士行了一会儿,转身对老翁道:“那怪物法力匪浅,尔等又无三牲献祭……”
老翁面作难色道:“真人容禀,这大旱三年,庄稼年年颗粒无收,村中各户存粮无多,这方圆五百里,连枯草都找不见几根,实在是无牲畜可献啊。”
术士抬手微摆道:“这场法事,本真人原不想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来助你们脱难。作祟之物乃一积年老妖,又无祭祀,无法叫天神助阵。”说罢连连摇头叹息。
老翁面色紧张,欲言又止,正要开口再问,那术士又道:“但岂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任那怪物狡猾难缠,也难逃本真人之手。”术士环顾四周村民,又道:“诸位放心,那怪物已然伏诛,待火气散尽,旬月过后,必有雨来。”
四周村民面露喜色,却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只有老翁跟在术士身后,唯唯诺诺道:“多谢……多谢真人救我族于水火。”术士也不理会,眼看便要行出村去,老翁又跟了上去,吞吞吐吐道:“真人,不知……这个,不知真人身体可有甚不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