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教我。”
“是……”
九无妄掐着三更天的更漏出去出征时,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正在将木头砍成木片,雪花纷飞,落在她肩头发上,她却权当不知。
他在战场厮杀的时候,血肉飞溅,战鼓擂天,她正在将木片裁成一样的长度。
他费力克服不通谷易守难攻的地形,忍着身上未愈的旧伤,她也在克服着寒夜入骨刺髓的冷,娇弱的芊芊之手被粗糙的木头磨出血泡,血泡被刺破,血水混合,沾在木头上,一点一滴,像初雪下的红梅,鲜艳而娇媚。
清晨,九无妄领着大胜的军队归来之时,一口薄棺已经打好,摆在大营院中,上面满是斑驳的血痕,他慌忙翻身下马,奔进大帐里,果见她痴痴跪在床前,已经忘了哭泣。
“林安。”他去拽她大氅里的手,见那双格外白皙细腻的手,此刻已满是冻疮龟裂和血泡,不堪入目……
曾经她那么珍视这双手,一遍遍重复“这是双下针治病救人的手”,此刻却……
“你何苦做到这个地步……”
本让她亲手钉棺不过是让她有个可以宣泄的点,以免太过悲痛,却没想到,她当真把这一腔热血一颗心,全化成了这口薄棺。
“因为他是我父亲。”她以为他变了,以为他为了荣华和富贵眼睁睁看着父亲枉死,所以恨了他三年,怨了他三年,几番试探甚至口出恶言,自以为他欠自己的巴不得他去死,可殊不知,他背负的怨仇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半分,她……错怪了他整整三年!
三年!
若不是自己,他又怎么中那一箭,为她而死!
一句“义父”,一口薄棺,又怎么能还得清!
九无妄叹了口气,垂眸看着她,劝慰这种事,他活了二十年从未做过,除了安静站在她身侧,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九公子……可否许我,亲自送义父回京?”
九无妄点了点头:“好,但你得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拜他为义父的?”
应迩闻言一怔,敛了敛眉目,神思一转:“义父说,我长相与他故去的义子极为相似,因此才认我为义子,可惜……义父他至死也不知道我的女儿之身。”
这个说法还算说得过去,九无妄便没再深究,他偶尔也确实撞见崔阳去找她喝酒,想来是一早就收她为义子了,便道:“我已经吩咐加急塘报回去报丧了,只能收了消息才动身。”
“好。”应迩起了身,“我去找些防腐的草药来。”
九无妄手心一空,见她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背影,到底没敢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