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这便背着药箱,成功跟在六公子无情身后,走进了公子府的大门。
“你在这里等我。”无情亲自把他引到了偏房,左右这小少年进了公子府便是鳖在瓮中,谅他也不敢打什么鬼主意,这便向他解释道,“三哥这些年来几乎已经把整个太医院都请了一遍了,游方郎中也看了不少,都没有好转,难免生出放弃治疗的想法来,见不见你还不一定呢,我还得通报一声。”
林安见他跨步就要走,慌忙又躬身行礼道:“还请六公子通报之时,务必说我师从淮南应家,姓林名安即可,三公子应该会见我的。”
无情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没应话,便负手出去了。
三公子无相五年前中了奇毒,被人救回来时双腿已毫无知觉,这些年下来,毒药渐渐侵蚀他的身体,虽然性命尚在,但却逐渐连同右手也无法动弹,胸膛以下完全瘫痪,再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瘫痪,最后死亡,请了不少大夫,却没有任何人有办法救治,只能枯躺在床默默等死,长此以往,无论是谁多少都会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曾经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三公子。
无情推门走进无相房间里,这几年来,因着无相的放弃,屋里门窗都用黑布蒙上了,透不进一点阳光来,说是看见光就心烦,屋内照明全靠那一点点烛光,只能微微看清有个黑衣的少年抱着剑倚在梨花木的床架上,还蒙着面,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更看不真切了,床上还躺着个人,借着烛光只能勉强看清他露在锦被外的一张胡子拉扎的脸。
“三哥。”无情也是毫不避讳,进了屋先大大咧咧坐在了床沿。
无相这才睁开眼,眼眶深陷,明明才二十来岁的人,在烛光之下却生生像三四十岁的老人家,而那双眼里流露出的,尽是令人心疼的绝望和冷漠,嗫嚅着嘴唇,半晌才道:“无情啊。”
无情温和一笑,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说道:“三哥,今天我在街上,遇见个奇怪的小子,居然敢当街暗骂我们是拴养的恶狗,我就跟着他到院子里打算杀人泄愤,没想到他居然自荐要来我们府中为你诊治,还说自己师承淮南应家,还说报上他的名头,你一定会见他呢。”
淮南应家四个字,犹如一根利刺,戳得他心口发疼,那双灰白无光的双眼突然流露出一丝复杂,却又很快掩饰过去,喃喃道:“应家……?不是在三年前就被灭门了吗?”
“谁说不是,那小子就在偏房呢,你见不见?不见我就让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无相复又闭上了眼,微微侧过头,叹了口气:“他叫什么?”
“林安。”
他闻言倏忽睁开眼,眼中无端迸射出逼人的精光来,一如曾经风华正茂时,令人闻风丧胆的他,这样剧烈的反应生生把无情给吓了一大跳。
淮南,应家,林安……
错不了。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别过头,回过神来,只道:“无事。”
无情紧紧攥着他了无知觉的已经残废的右手,小心翼翼低了低头:“那你见不见?”
“不见。”无相复又闭上眼睛,似乎刚刚的反应不过是无情错看了的一场梦,根本未曾发生,只是又叹了口气,才接话道,“别杀了,放了吧。”
他越发摸不着头脑,以往三哥可是凶悍到生杀予夺,决不留下任何活口的人啊,瘫痪之后更是暴戾,来看病的大夫没一个活着回去的,怎么这次,偏偏要留个林安?
想起那少年满脸自信眸如星河的模样,不由又压下了眉梢,那林安,本身就有问题!
但即便如此,也只好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好,那我这就把他赶出去。”
眼见着无情急匆匆站起身来就要走,无相却又忽然睁开了眼:“罢了,让她来见我。”
无情本已经站起了身子,却又被生生喊住了步子,尴尬地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回头满脸疑惑的问道:“三哥?”
无相伸出尚且能动的左手,向倚着床架,自刚刚起便一言未发的抱剑少年道:“无欲,匕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