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于收集,哪里会有这个想法。”
颇为无奈又暗自发笑,阿鹊姑娘当然已经摸透了自家仙师的心态,或者说她的那位仙师从头到尾就没有掩饰过自身的态度。
他就好似收集人偶一般打算将一切美好紧握手中,无论那些人偶有哪一点在这世间璀璨,他看到之后就都想将其揽入怀中。
“那大小姐就不怕被周公子厌弃吗?”
“你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然而这次阿鹊姑娘的眼神却没能吓到蛇首座,她反而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像是在这一瞬间已经看透了阿鹊姑娘和周然之间的结局。
“我从未见过目标不同之人,同行至尾,你们之间分歧如此,又如何弥合呢?”
“这哪里需要什么挑拨,但凡你年老色衰,或是不具备在世间璀璨的价值,他还能继续如此尊重你的意见吗?这本身已经算是你的负累了。”
“这你就想错了,首座大人,他不会放手的。”
虽然蛇首座相当笃定,但是当她看到眼中没有一丝动摇的阿鹊姑娘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笃定此刻好像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坚定了。
“只要握在手中的东西,他一个也不会放手。”
···
“我开始后悔了。”
“你说说看,我怎么就想不开,要救你这样一个废物。”
与外界的环境不同,周然的梦境之中依旧艳阳高照,看着用沙子雕塑着一个个身材窈窕的人形的摇光,他多少有些痛心疾首。
“好看吗?癫公。”
指尖勾着下眼睑,摇光完全没有被教育的意思,反倒是直接混不吝地做个鬼脸反击。
“看样子,你应当是有所进展嘛。”
“啧,这么了解我?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敌人安排的奸细了。说,打算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打入我们内部?”
手掌一挥,小马鞭应声出现,周然相当熟稔地往掌中敲了敲,开始扮演起了审讯犯人的架势。只是随即他的这番姿态就被摇光直接无视了,反倒是摇光扔掉了手里的铲子,直接凑到他的跟前,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询问。
“你·真·的·觉·得·我·是·内·奸?”
“别这么没有幽默感嘛。一开始不是演起来很上瘾吗?”
“你在最了解你的人面前说这话吗?你觉得我分不清你的想法?”
“好吧,好吧,比我还了解我的摇光大人,难不成你还打算批判一下我的心,你不知道我一向是论迹不论心的吗?”
“那说明,我还不是你。”
似乎终究是无话可说了,周然只能服软,他确实没能骗过眼前这个最为了解他的器灵。在徐无鬼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他确实对困在自己梦境之中的这个器灵产生过怀疑,否则又何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就想验证自己的猜测呢。
只是过于主动终究还是无法掩盖破绽,太过执着也会彰显疏漏,面对这个世界之中最为了解自己的摇光,他想要完美地欺骗她,除了直接发癫,说到底还是太难了。
她了解他的所有思维模式,处事方式,了解他所有的过去和塑造出他的所有环境,甚至比他自己都要了解,就好像他曾在电影院里看透了他人的一生一样,摇光也看透了他曾经的一生,甚至足以对他做出一篇详尽的人生总结。
所以在第一次见面时,周然选择直接发癫,将摇光彻底带入连他自己也未知的应对之中,这种被他人看透一切的处境对于周然而言太过可怕了,他真的不喜欢。
但是后来当周然发觉自己能够彻底掌握摇光生死的时候,他才算是将将放下这种危机感,回归了自己曾经的处事准则。
“神仙携仙器于天星而来,每一个经受天命的天魔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出生自带仙器,妖邪们畏惧即将到来的神仙。”
“你知道,究竟谁是神仙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器灵。”
还是那副赛博朋克露西的模样,面对周然的问题,摇光只是摇头,她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身份。或许她了解周然,但是她又如何了解她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呢。
正如摇光自己所说,除开一切,她也不过只是个仙器的器灵而已。
“上帝如何创造出一颗祂无法举起的石头?”
“我如何能理解我所不理解的事情?”
“还真是有够严谨的啊。”
摇头叹息,周然基本已经明白了面前摇光的意思,就像他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一样。曾经所看到的那些故事,让他终究是明白了一些他所应该明白的事情。
折翼的飞鸟如何遁出牢笼呢?他要积蓄羽翼,修复骨骼筋膜,等待时机,而那个时机会证明一切的准备都有其意义。
之后,他就将奔赴,奔赴他所应当迎接的使命,奔赴所有他应当承受的关于生死的考验,去迎接他用一切换来的,那个自由而盛大的死亡。
当然,或许也可能是不值得一提的死亡,但是他希望他的死自由而盛大。
因为,这就能够为自由赋予盛大的意义。
“不要这么想,要活下去,周然。”
似乎只通过眼神,摇光就已经读懂了面前这个正在准备拯救她的人的想法,那些纷繁的念头之中求死的念头被她一眼洞彻,然后给予了他一个最为热烈的拥抱。
“假使真的有这么一天,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死。”
“嗯,我会告诉他们,我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