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也不错。”
猛虎啸聚山林,几乎是狐妖王开始施展幻术的那一瞬,整片参孙岭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威慑和感召。明明是日上中天的时辰,周遭却有无数阴冷的气息涌动,原本因为狐妖王破阵而出的天光霎时又重新被遮蔽起来。
“之前我曾有过思索,所谓幻术,其本质究竟为何物?”
“或者说,所谓虚实,究竟为何物?”
如苍鹰折翼,周然已然由半空坠落,他抬手,却唤不动一缕微风。似乎在狐妖王幻化成历山大圣的那一刻,所有的风就已然背叛了他,再不会听从他的呼唤。
“既然所谓修行,即为借假修真,那么所谓的假又是何物呢?”
“你的问题还真多。”
额上银色王字徽记的壮汉声音粗犷,全然没有之前狐妖王的柔弱尖细,半身斑斓的熟铜铠,一柄鎏金三股叉,不像虎妖,反而有股猎户王的风范。
“主要是我真的挺好奇的,这世间实在和我之前所处,大相径庭。”
“哼!井底之蛙。”
不懂面前的人究竟还在好奇什么,感叹什么,狐妖王掌中所握的鎏金三股叉已经跨越了无光的鬼蜮,直接出现在了周然的面前。但是随即它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收取周然的性命,略作迟疑。
“女儿告诉我,要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就开恩,再回答你一个问题。”
森冷的火焰照亮了狐妖王的周身,一缕残魂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它,它的三股叉直指周然的咽喉,仿佛勾魂的冥差。
“一个问题哪里能开解我的困惑···”
“我说一个,就一个。”
目光瞪视着依旧毫无惧意的周然,狐妖王完全不明白,面前这个人类究竟在想什么,他难道以为自己还能就此脱身生还吗?
“那,其实我想问的,还是那个问题。”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问过你的姓名,对了,还有你女儿的。”
“这两个问题可以算成一个吗?”
“······”
“离尘,阙星。我是芝山狐妖王离尘,我女儿叫做阙星。”
“我们妖族没有你们人那种以姓氏流传的习惯,都是从化形的那一刻,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那么现在,你没有疑惑了?”
“那当然不会,困惑还有很多。但是人生路其实还长,还可以慢慢来。”
这一刻就算是已经冷静下来的狐妖王离尘也重新开始怒火攻心,抬手就要取了面前这个狂妄之人的性命。
可是,周然却全然没有抵抗,反而自顾自地盘膝坐下,似乎是要闭目等死。
“噔!”
施加全力的一击,但是出乎狐妖王预料的是,他的鎏金三股叉竟然直接脱手倒飞了出去。明明是他指向的是脆弱的脖颈,但是却像撞上了坚不可摧的盾墙。
或者更准确的说,不是盾墙,而是剑尖。
此刻,阻拦了那必杀的一击的人已经出现,在狐妖王眼中,一道身影从盘膝坐下的周然身上飘然而出,竟然是一具更大号的周然。
“没想到吧。”
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是那和口型一致的声音却在狐妖王脑中响起,看着那具大号周然脸上戏谑的笑意,狐妖王不仅仅是错愕,更多的还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是神仙转世!
“原来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神仙吗?那多少还真是有些无趣啊。”
大号周然似乎越发凝实,从原本飘然而出的虚影,渐渐已经显露出了身形和衣着,甚至手中还有一柄炫丽璀璨的神剑。
“无有我处为虚,我自处处即实。”
“我原本其实觉得你和你女儿的幻术,是借助妖气屏蔽我的五感以及灵觉才能致使我出现无法辨别的情况,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思路不对。”
“你们是用妖气设立了结界,改变了周围环境,而非只针对我的感官。因为相比迷惑五感,迷惑灵觉简直就是神乎其技,灵觉作为世间唯一能够真实触摸这个世界的方式,想要屏蔽它都很难,更何况那么轻松就迷惑它。”
“在你女儿构建妖兵来围攻我的时候,我使用灵觉感知的路径竟然和我以剑术所构筑的路径完全一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这绝非是迷惑感官的幻术。”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借来用一下呢?”
神魂状态的周然似乎原本他躯壳张扬许多,他完全不吝给狐妖王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者说他就是要借此给面前这位苦主加深印象,以此在这个结界里获得更多的权重。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凭借拖延躲闪的战术将狐妖王带入了自己的节奏,给它能够速通自己的希望,周然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其引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与水邪战斗展露过的控风,与卓青岚死斗展露过的“三昧神风”以及宗师剑术,再到与狐妖王初次战斗作为弃牌的“纵地金光”。周然以这三张牌构筑了一种自己能逃能跑,如果不快速解决自己,那么自己就一定是一个不小的威胁的局面。
这就促使狐妖王如果打算速通自己,就一定会做出和他女儿一样的选择,使用本命的幻术结界。
“谁又能逃过瓮中捉鳖的诱惑呢?”
“这是我的本命神通。”
毕竟是妖王,不可能被周然三言两语就击溃意志,它强调了一下自己的主场优势,随即就开始验一验眼前这道神魂的成色。
它怎么会甘心被一个虫豸一般的人类戏耍,就算他有着和那些神仙类似的神魂,就算···也不可能!
“是啊,挺好用的。”
迎身而上,执剑的周然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到了狐妖王的面前,他的杀意甚至比他的剑锋还要昭彰璀璨,很显然,在意志的比拼中,狐妖王一开始就处在下风。
周然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恐惧,但是对方并不知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