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吉和孙琳眼里，六案孔目孙定向来都是老成稳重，无论遇到何事都能以理服人，言辞间极少有惊人的举动。

然而，眼前的孙定却让他们感到异常惊愕。他突然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接着又坚称自己所受的重伤，与梁山泊的贼寇毫无关系。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事实上，如果孙定还是原来的孔目，就算他的意见与旁人相左，也从来不会如此这般的叫嚷。然而现在他体内的灵魂却是来自未来，少了几分持重的本色，这才让他们听起来十分唐突。

贺吉、孙琳被他吓得不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道：恐怕是孔目兄长刚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神智还不清楚，有些举止失常，倒也可以理解。我们先顺着他话说，以免让这病人的心情更加激动。

二人齐声问道：“兄长是何意思？”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询问。

孙定听见他们的语气，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连忙收敛了音量，低声解释道：“你们说我这伤势，也是梁山泊做下的？难道有人亲眼看见了？”

贺吉摇头道：“哪有人证？孔目你倒在僻静之处，自然无人亲眼得见。只是昨夜梁山贼寇杀伤了数百人口，除了他们，又有谁能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孙琳帮腔道：“就连相公也这么说哩！方才我与相公在门前讲话，他们搬你来时，刚好接着。相公看见你脸上这几处伤痕，心疼不已，就大骂起梁山贼寇来。”

孙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点孙定脸上的几处伤痕。伤痕青紫且狰狞，控诉着昨夜发生的罪恶。

孙定跟着伸手碰了几下伤痕，随即龇牙咧嘴，疼得不行。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伤痕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楚那么简单，更是推断杀害自己的真凶的重要线索。

孙定忽然感到有点失望。贺吉、孙琳看不出此中端倪，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毕竟他们只是普通衙差，不管推讼断狱的事。可在他的记忆中，滕府尹也是一个精细的人，推理能力向来高超，和原本的孙孔目可谓是并驾齐驱。

没想到，堂堂开封府尹滕大人，这次竟然翻车了？

想起开封府，孙定不由得朝面前的府衙望去。高耸的府门矗立在长街中央，朱红色的门楣上雕刻着繁复的獬豸图案，那是律法的象征。门两侧的石狮张着大嘴，仿佛就要吞噬世间的一切罪恶。

这座古朴的建筑，在过去几百年的岁月里，曾经见证过无数的罪案，背后都是人情冷暖。而在将近一百年前，这里当堂坐着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更是后世公平与正义的代名词。

包拯。

包青天！

滕府尹这次翻车，要是被他的前任包拯知道了，那可真是情何以堪啊！

孙定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滕府尹的精力被这场大乱困扰，还没来得及冷静查看他的伤势，因此才做出了这样错误的判断。

这么一来就有些麻烦了。毕竟指出上司错误这种事，对于忠正耿直的孙孔目很容易，但对于谨慎圆滑的孙老师，千难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