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您看看奴家手中这条狗,像不像是府里丢失的那条……”
“我说顾大娘,你不识字没事,好歹也分得清大狗小狗吧,人家国公爷找的是大狗,你抱个狗崽子过来作甚。”
“汪汪,汪汪……”
“汪你大爷的,别吵,没看老子正忙着。”
“汪,军爷……”
“小莽子,你他娘是人还是狗啊,怎么学起狗叫了。”
“他娘的,一时间忘了。”
天还未亮,国公府门前好不热闹,左边一堆乡下老农,人手一条成年黑狗;右边一堆城中社鼠,也是人手一条黑狗;中间是一群婀娜多姿……肥环燕瘦的妇人,牵着狗、抱着狗、捧着狗、按着狗。
整个国公府门口,狗叫狗吠狗屎狗尿,臭味冲天,问话声谩骂声狗吠声,此起彼伏,人畜声鼎沸,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
朝阳街往南有一条临河街道,河旁两岸每天都会有小商小贩在这里摆摊,再往北出了城便是曲江。
临河街道,难免少不了把酒临风听棹声,河边官柳绿相迎的悠闲景象。
整条街的节奏感和热闹的天武街的节奏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到这里,杨元庆的脚步不知不觉缓慢了许多。
没走几步便见有个面摊子,面摊子的店面不大,从外面可看到摊子铺的小厨房内忙碌的身影。那是一对老夫妻,也不知这掌柜、厨子和小二是两位双鬓发白的老夫妻哪一位,反正分工肯定不明确。
此时天色大亮,杨元庆瞄了一眼便继续朝北出城。
城外的冰雪已融化大半个月,朝北又走了几里路,便是许七安口中的曲江上游。
奉元城主要的水道有两条,一条由此地通往全国各地,称之为曲江,是京城通往各地的漕运系统;一条是皇宫的用水系统,又称金水河或太白池,由皇宫流向城外,最后与曲江交融。
这趟出城,杨元庆就打算先找个练武的地,所以没有把武器带在身。
约莫走了两炷香功夫,终于在一处相对人迹罕至的地方停了下来。
杨元庆四处看下,觉得还不错。
右手方向有道连绵起伏的山岭,山脉表体的雪还未融化,在一片白色的底色中覆盖了些许红色。杨元庆眯眼细看,那淡淡的红色竟是山间盛开的杜鹃花。至于那一道山脉,是许七安口中的天狼山。
他举步走去。
山坡幅度不算太陡,但也不好走,满山除了杜鹃花以外,还有一些叫不出来的花草。
当然,其中更有印象中裴氏教过他的马齿菜、婆婆丁、蕨菜、芥菜……等等野菜,此时都已经钻出地面。
站在半山腰,可俯瞰整座京城。
挺好的,权当跑个步认个路吧。
杨元庆回来时,面摊子已经开始营业,边上还搁着三张四方桌与十三把矮脚竹凳子。
靠着最外面的方桌子,有三人正在下棋。
茶摊向前十来米左右的另外一个摊子也已经营业了,那是一个小酒肆,此时有四个大汉正端着酒碗酣畅淋漓。其中一个汉子将一条脱了鞋的脚搭在木凳上,一只无所事事的左手起劲的搓着搭在凳子上的脚趾缝。
目光再向前几步,有几片方舟停靠在河边。
闻着那香气四溢的面条香味,杨元庆不禁感到有些饥饿,对着几个木板围起来的简易厨房内的两道忙碌身影大声喊道:“老板,来碗面条。”
“好咧 。”厨房内老头大声应道。
趁着面条还没端上来的功夫,杨元庆朝那下棋的几人挪了几步。
低头一看,原来几个人是在下黑白围棋。
正在博弈的两人一人年纪约四十来岁,另一人是一位老者,从两人衣着看,家境都不一般。
他俩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眉展颜开,时而疾步飞驰,时而筹措不定。
下棋者专注下棋,没有发现杨元庆,倒是边上围观的一位穿着锦衣绸缎的老头发现了他,老者见杨元庆年纪跟自己孙儿一般大小竟能沉得住性子观棋,忍不住打趣道:“小友看得懂吗?要不要老夫教你?”
杨元庆憨憨笑道:“多谢老先生,小子略懂一点。”
老头见他还有点礼貌,微微点了头,夸道:“小伙子不错,住哪的?”
杨元庆随口一答:“朝阳路。”
老头若有所思的点头,再夸道:“原来是官宦子弟,难怪!你这年纪应该是好动的年龄,能沉得下心来,难得,难得!”
“谢老先生夸赞!”
一老一少的闲谈,无非就是老的问,少的答。
说话的功夫,杨元庆要的面条已经煮好,店老板把面条直接端到了杨元庆身旁的一张空桌子上,道:“客官,您要的面条已经好了。”
“谢谢老伯。”杨元庆道了声谢谢,端起面条又回到棋盘边继续一边吃一边看。
不会儿,对弈的两人已经分出胜负。
虽说落棋无悔,但胜负一分,输了棋的中年男子还是有些心有不甘,拿着棋子重新复盘,说着‘如果刚才我不走这一步的话,也就不会被你堵死……’之类的话。
穿着锦衣绸缎的老头也跟着参和,指着棋盘道:“对,老赵你刚应该走这一步,这一步下去,何老这条大龙就飞不起来了。”
胜负未分时杨元庆已吃完面条,他耐着性子看了半天,见此时分出胜负在复盘,便和穿着锦衣绸缎的老头打声招呼离去。
三人说得起劲,锦衣绸缎的老头随口应付了下杨元庆又继续复盘。
那输了棋的中年男子,甚至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不管几人是处于对棋局的认真态度,还是对方打从心底就没想过要正视自己,杨元庆反正把基本的礼数做到了,算得上对得起刚锦衣绸缎的老头的夸赞。
回府便见府外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众多百姓。杨元庆微微一愣,朝持戟的护卫招了招手,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