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白。

柳氏用钥匙打开门，来到床边，叹了口气，絮絮叨叨说道：

“白芷，起来吃饭了。”

“别和你爹怄气了。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和苏珏从小长大，但他是个软性子，现在又没了教书的营生，你嫁过去就是受苦呀。”

“白芷？”

柳氏一连叫了几声，见白芷毫无动静，凑身上前。

白芷裹着被子，面对着墙，抱着枕头，一副小女儿姿态，正睡得香甜，全无之前的神伤状态。

终究还是孩子。

柳氏将给她被角掖好，轻手轻脚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丢在床脚的一双罗袜。

白色罗袜不知被什么割破了一道，袜底全是泥土。

这……

柳氏神情复杂地捏紧手里丝帕。

。。。

村子的主干道便是集市的集中地。

每日都有药铺、猎行在此收售各类货物。

每逢五日还有一个大集，十里八村的百姓都会赶来。

药铺里最大的一间叫百草药铺。

原先铺主人称叶老，据说颇有些神通，认草药、辨年份这些基本功自不必说，草药一拎起，手轻轻一颠，就能报个数，与戥称的数字毫厘不差。

现在叶老只是在铺主坐镇，一应事宜是他二儿子在处理。

百草药铺前已经零零散散排成了队伍，彼此之间都是些熟面孔，有几个好奇的打量苏珏。

苏珏环抱着背篓，听着他们彼此招呼。

“刘哥，今儿这么早啊。”

“早有个屁用，又不是早的多发钱。”

“昨个采到啥宝贝了来赶早集，拿出来先让兄弟们开开眼。”

“现在这山都快给翻过来了，还有屁个宝贝。”

“能开张就不错喽，我这别说宝贝了，就一些鸡零狗碎。”

“那是，这年头阿猫阿狗的都来搜山，又不懂搜山的规矩，菌坑都不知道埋。山上草皮都被薅秃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里扯着嗓门喊。

孟三！苏珏心底一沉。这厮真是阴魂不散。

听了这话，人群里不少眼光也一起向苏珏射来，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渔采狩猎虽然都是凭本事挣钱，但彼此之间都有着天然的竞争关系。

为了些宝植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时有发生。

古代人喜男丁，重氏族，就有这方面原因。

凡事都得争抢。

被称作刘哥的人不忿道：

“孟三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可听人说了上回带崽的鹿你可都没放过。你既然有猎籍，不好好打你的猎，跟我们药农抢啥饭吃。”

“切，搁在平常，我才不稀得你们这三瓜俩枣呢，今儿是得了一宝贝。”

孟三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布包袱，一层层揭开，把花布一甩，抖旁边人一脸泥。

众人看去。

只见他手里捧着约一尺长一物，根须细而密，纵横交错，形如萝卜。

宽约三指粗细，还带着泥土。

“野山参？!”

“这么大呢。哪儿挖的？”

“想知道吧？”

“叫声爹，我就告诉你。”

药铺门吱呀一声开了，人群立时鸦雀无声。

叶清和推门出来，几个伙计将账簿、戥秤等一干用品摆了出来。

苏珏听柳爷提起过，这叶清和跟着药老历练多年，年近40才开始接管药铺，接人待物严谨守规。

叶清和挽起袖边，站在柜前，一张脸冷得像是屋檐上的冰溜子，让人见了想躲着走。

啪，一个伙计手上没拿稳，打翻了分离药材杂物的簸箕，吓得额头上沁出汗珠，不住地道歉。

“开市！”

一个伙计声音嘹亮喊起口号，今儿的生意才算是正式开张了。

草药收购繁杂，事无巨细，关于质量的部分掌柜的都要亲自把握。

有无黑、油、烂、枯，如何评级都是叶清和亲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