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遗风说完后半句话,枟慢慢起身,用盲杖一点一点探着出门下楼。遗风也不阻拦,看着枟的背影,自己又宝贝地摸了摸桌上的金算盘,自言自语道:“诶呀……这《盛世经》一出,怕是又要死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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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酒馆地段很好,处在闹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枟用盲杖在身前探路,磕在地上“哒哒”地响,人们也就主动为她让出一条路来,她走得很慢,细细辨别道路两旁的声音,当路过一处乐器铺子的时候,一道琴音传来,她闻声拐了过去。
在前边招待的少年看见枟,走上前去:“您来了,先生恭候多时,就在后院花树下。”
枟点点头:“好,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在这吧。”说完也不管少年动作,轻车熟路地走向后院。枟也不是完全看不到,只是之前伤到了眼睛,所有的东西只能看到颜色和模糊的轮廓,还畏光,明亮的地方会让她的眼睛有灼烧感,只不过眼睛绑上纱带,所有人都以为她瞎了什么都看不到。
“今日是琴先生吧?还没见过琴先生,一直都是筝大家来的。”枟停下来,盲杖碰到石凳,她便坐下。
琴先生看着来人:“枟大家,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大琴师?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怎么来这儿了?”枟有些惊喜,老友重逢,怎能不喜?
琴先生笑着:“还不是听说你接了沈杳杳的悬赏令,这趟浑水你是一定要过是吧?”
枟摸摸眼睛上的纱带:“我这不是想多攒攒钱治眼睛嘛,十万金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你之前为了把我皮肉治好、筋骨接上已经花了不少金银,现在不是……”
“我自然是知道你什么性子,所以过来送你一程,你独来独往惯了,身边跟个人怕是也不习惯,我把扶翼和你之前用惯了的东西送过来了,路上也会舒服些。”琴先生顿了顿,“何时出发?”
“明日。”枟摸索着桌上的茶杯,琴先生见了,将茶杯轻轻放到了枟的手边。
琴先生仿佛习惯了:“你还是那雷厉风行的性子,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今儿个下午我去帮你收拾收拾,去正阳宗的路途遥远,总要准备齐全。”
“我已经准备好了钱财,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劫我的道。万师坊那边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坊主不在,老坊主与正阳宗的三长老好像有些过节,我禀报的时候隐隐听到老坊主骂了一句。”琴先生如实交代,“但是具体的事儿我也不清楚,是杀是留你看着办就成。”
枟闻言点头:“明白,正阳宗离万师坊的路程不是太远,届时我把人送到老坊主面前。”
琴先生赞同道:“如此也好,老坊主身子已经不好了,心愿能完成一桩是一桩……你此番务必小心,诸多好手接了悬赏令都赶去了正阳宗。”
“无妨,打不过我就跑了。”
一时间后院寂静无言,只有风吹过,花树簌簌作响。
良久,枟起身欲走,琴先生却开口叫住:“枟这个字的意思是有所失,你曾经失去了什么?”
“你看我还剩下什么?”枟反问。
琴先生没有回答:“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总要把你的姓告诉我,只叫你一个字,未免有些奇怪。”
“你直接叫我木云不就得了?我本就无名无姓,你非要让我编一个出来给你?你才是有些奇怪——你不是有些奇怪,你是非常以及特别且无以伦比之奇怪。”枟撇撇嘴,转身往外走。
一直等在院门口的少年见枟出来,躬身道:“枟大家,您的卧房还是原来的位置,午饭一会儿就送上去。”
枟点点头:“飞花,今日只有你自己吗?琴先生的琴童没来?”
飞花应声:“飞絮出去采买了,琴童去给一户人家调试琴弦,就快回来。”
“这样啊,挺好,要不然你自己也忙不过来,我先上去歇息一会儿,午饭不急,什么时候做好了直接上来就可以,忙不开的话叫我下来也行。”说完,枟摸着楼梯的扶手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