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行人早，更有早行人。

天空还未放亮，寂静的城市喧嚣起来。

李易被吵醒，客栈后方三百米处是个交易市场，喧嚣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了生计，芸芸众生起早贪黑。

纪明仁闭目盘膝坐着，颇为仙风道骨，若怀抱拂尘，说是得道高人，没有人会怀疑。

李易起床洗漱穿戴好，便和纪明仁去了客栈大堂用食。

客栈大堂客人零星，桌边坐着或一两个人用食，有几桌甚至无客落座。客人或默默进食，或低语交流，也有客人开始离开客栈。

屋外天空渐亮，云层昏暗，冷风拂过，点滴飘雨。

“贼老天，耽搁老子发财。”满脸横肉的汉子看到外面越下越大的雨，破口大骂。

雨天，赶路不便。特别是赶着一车车货物的客商，一般会避开雨天赶路。

有人瞟了汉子一眼，有人低头充耳不闻，有人目光闪烁。

纪明仁三人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牵着马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冒雨前行。

帝京，平民区，李府四合院祠堂，风烛残年、银发稀疏的老妇人殷桂英面容苍白，她在祠堂里祈祷了一夜，请求列祖列宗保佑李易平安归来。

殷桂英身边，女孩碧玉年华，青色交领襦裙，麻线捆着头发，面容略微憔悴，这一夜，她一直在祠堂陪着祖母。女孩名叫李青月，李易二姐，生于穆帝二十四年，大李易三个月。李府众女上半夜在祠堂陪着，后半夜被殷桂英赶去休息了。

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殷桂英声音嘶哑。

身材苗条的妇人推门进来，面容端庄秀丽，这是李易的二伯母苏碧云。

“娘，孩儿们已经做好早饭，请您过去吃饭。”苏碧云来到殷桂英跟前，微微欠身说道。

“吃不去。”殷桂英摇摇头，说道，“你带月儿去吃吧。”

“娘，大郎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已祈祷一夜，多少吃点，暖暖胃。”苏碧云说着就要扶起殷桂英。

“祖母，小易百万军中安然无恙，定是祖宗庇佑。今圣上钦点钦天监大人物接小易回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他了，您不吃点，到时候哪有精力去城门口接小易。”李青月轻声细语，空谷幽灵。

“好吧。”殷桂英点点头，在苏碧云的搀扶下走出祠堂，望向北方，心中苦涩，遥远的北方，她的夫君、大儿长眠不归，唯一的孙儿也差点魂断于此。

几天前，龙骧军团覆灭，龙帅战死边关，尸体被送回帝京，景帝、文武大臣纷纷前往龙府吊唁的消失传出，帝京一时间愁云惨淡，帝京王公贵族子弟进入龙骧军太多了。殷桂英听到全军覆灭消息的那一刻，急火攻心，吐了一口鲜血直挺挺晕死过去。苏碧云紧急找来大夫号脉开药，才保住了性命。

昨日，外出做针线活的四儿媳洛惜带回喜忧参半的消息，喜的是李易还活着，已经在归来的路上；忧的是北齐人出十万金悬赏。于是，殷桂英拖着病体带领众女在祠堂祈祷。

客厅里，放眼望去，无一男丁，众女等殷桂英落座后才跟着坐下。李易二伯母苏碧云，四婶洛惜，小姑李婉婳，两个姐姐李青衣、李青月，三个妹妹李青嫙、李青垚、囡囡。

李青衣、李青月系苏碧云所生，李青嫙、李青垚系洛惜所生，囡囡系李婉婳所生。苏碧云生于穆帝四年，书香门第。洛惜，乡村普通人家女孩，李延勇外出偶遇，两人日久生情。李婉婳生于穆帝一十七年，一十九岁成婚，不到半年夫死，被婆家赶出家门，后回李府，在李府产下囡囡。

李府众女每天的生活很是规律，天放亮就起来，洛惜掌勺，李婉婳、李青衣打下手做饭；苏碧云则是看顾李青嫙、李青垚、囡囡三女着装、梳头、洗漱。没有余力养下人，生活琐事亲力亲为。

李府的早饭很俭朴，白米饭、汤、菜。

吃过饭后，洛惜、李婉婳和李青衣出门做针线活补贴家用。苏碧云则在府上教导李青月、李青嫙、李青垚、囡囡读书识字。

李易活着，殷桂英悲凉的心总算有了暖意，生活有了期盼，此次平安归来，说什么也不会让李易参军了，厚着老脸，耗尽人情，她也会为李易某得一份差事。这些年，历经夫逝子亡，她已经看开了，祖上荣光和好好活着，她选择后者。

“娘，我扶您去休息。”

“先去祠堂吧。”用过早饭，殷桂英恢复一点精力，气色好转，她还要为李易祈福。

苏碧云颇为无奈，殷桂英已是高龄，身心长期备受煎熬，身体一直很虚，行走已经不利索，前几天的急火攻心，吐血更是元气大伤，如不加以调养，怕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