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秀如青山远黛的眉间浮起浅浅的笑意,嫣红的唇抿了抿,嗓音轻柔,说道;“不是茶叶,是柿叶,在培制时添加了决明子金银花。”
瞧着对面顾盼生姿的少女,独孤嫣然心里哀哀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抬手摸着眉。 这眉梢儿斜飞太高了!
“这不是茶叶?也能泡茶喝?”冯瑟瑟盯着手里深棕色细密木纹层次感强烈的木杯里淡青色的茶水。
“这几年外面不太平,庄子里和外界也来往联系的少,难免缺东少西的,茶叶早就断了,一些喝惯了茶的老人总觉得嘴里寡淡,家弟便用庄子里有的材料配了几种。”王芝秀的笑温婉大方,既不带有歉然,也没有自得之意。
“这种柿叶配决明子和金银花,是专门用来夏日饮用,去燥气,护肝明目。 只是不耐泡,两水后就色淡无味。”
方才韩秀秀私下向看见小石头,就一脸痴迷模样的窦灵儿打听过王家姐弟。 已经得知小石头就是个满脑子奇思怪想的人,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小石头对制茶之道也精通?”
王芝秀清澈的秀眸荡溢着明艳的秋波,轻声笑道:“哪里是什么精通,不过是被逼得没了法子,只好多花些心思,找个出路。”
扬起俏生生的脸,看向立着的苏娘子递过去个眼神,笑道:“我和家弟来此也不久,一直也没在城里好好转转。
原本说好了今日请苏大娘子带我四处走走,你们要是有兴趣,不如请苏娘子当向导,带着我们游览一下小城。”
苏娘子双手叠放在腹部,用视线引着大家看向梧桐树张口的树冠,“‘凤栖梧桐’的典故就出自汉阳县,小城几乎家家户户院中都植着梧桐,据说地下的根相连着,都是县衙西边的那棵梧桐老祖宗衍生出的子子孙孙。
那棵老祖宗梧桐八个成人才能围住,高达十五丈,枝叶繁茂,树冠有数亩地大小。
前朝时期,围着老祖宗梧桐树修建的凤凰台,虽说年久失修,倒也古趣盎然。
还有城西的亮马河,河道里怪石嶙峋,清亮的河水激荡而下,阳光下一河川的白亮亮,好似大群白马踏水而来。
夏日里,河畔树荫下,河风清爽最是宜人。”
“好呀!看看凤凰台去。”窦灵儿说着话已经站起了身。
其余几位小姐也站起身,一直守在独孤嫣然身边的史茵却说不陪着她们,她和曾婆子约定好了,稍等一会这里收拾妥当,要带着四个女儿去几个娘子家里转转。
小姐们参观过祖宗梧桐和凤凰台,稍后还要去城西的亮马河,冯瑟瑟便让靠山妇赶了两辆大车跟随在后。
苏娘子在前领路,一群妙龄小娘随在后面,行走在小城,莺莺燕燕,姹紫嫣红,格外醒目。
童掌柜闻听王家铺子又起了异状,急匆匆赶了过来,见了王小石,原本想要叮嘱几句,看到四个肉山般的靠山妇,便站在在铺子外,问了问修补屋顶缺不缺什么,没进铺子就折返回去了。
对面县衙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凑热闹打秋风的县吏们,远远瞧见胸前挂着虎头金牌的粉面少年,缩在县衙里,谁也没敢来对街凑热闹。
反而是从不凑热闹、打秋风的石掌案,前后来了好几次。
昨日王小石提起修补屋顶,石掌案想着上门替阿信说情,人家给了老大的面子,修修补补正好是他的专长,自告奋勇,包揽了借工具,以及寻找合用的砖瓦。
他每次过来都是与小王公子简短的交流几句,带了大砖头赶着大车去取工具,搬运材料,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计算着时间,物料用得差不多了,再过来看两眼,提提建议,帮着补充些不足的物料就又走了。
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和平日里一般无样。
屋顶补了好,又把墙上的裂缝补过,粉刷了,再要修补地面,合适的物料一时间却难寻到。
王小石回到后面的小院,人已经分散出去,只有瑾儿和一个戴着蒙面纱巾的娇小女子在看家。
他看了眼悬在空中的骄阳,手一挥,“去河边收些新鲜鱼获。”
路上经过小叶家时,让大砖头吼了几声,把徐铁蛋和瘸腿老卒高福也叫上了,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去了魏水河岸。
出了汉阳县北门,明媚的阳光下,一条土径夹在荒芜的田地间。
阿信和冯行偃打了一上午嘴仗,放开了手脚,拳来脚往,你追我赶,隐没在路边一人高的蒿草丛里,
有意 坠在队尾的高晋知不觉皱起了眉,自语道:“听声音似乎冯行偃吃了亏”
跛脚老仆一步一斜身子,轻声说道:“别听冯公子叫得声大,其实是占了些便宜。”
撕打着进了蒿草丛中,冯行偃很快便察觉到阿信武道的路数和燕俱罗有几分相似。
在蒿草丛中好似游鱼戏水,忽而在左忽而在右,身法迅捷诡异,而且出手极其刁钻。
不知不觉中他就模仿着章须陀与燕俱罗大战时的方法,任你千般变化,我自抱元守一,你曲中求,我直中取。
无论阿信从什么方位突袭,用的什么招式,全是迎面一记重拳捣过去。
俩人一个身法迅捷招招进攻,一击不中立即遁走;一个力大拳重,以攻代守,步步为营。
偏偏燕俱罗将冯行偃的武道底子打的极其厚实,一套烂大街的军中八式,被他堂堂正正施展出来,拳风振振,似重锤猛击,威势十足。
阿信接了几拳,震得手臂酸麻,便再不敢与他硬拼。
刚开始阿信绕着冯行偃从四面八方攻击,一口气用尽了,躲闪到十步外换上口气,接着再扑击。
往复数次,被冯行偃摸到了关窍,追在身后不给他轻松换气的机会。 阿信躲出老远了,刚换口气,冯行偃就又追了过来, 接着边打边跑。
俩人你追我赶,东突西窜,谁也奈何不了谁。
王小石坐在大砖头身后的背篓里,懒得看俩人瞎闹,张开了大黑伞,闭目养神。
黑驴‘喜鹊’走在了前面,背上搭着装水葫芦的褡裢,一路左蹦右窜挑拣着鲜嫩草叶,不时欢喜地‘嘎,嘎’叫上几声。
徐铁蛋正想要和王小石说些什么,仰头看见王小石靠在背篓沿上紧闭上了双眼,他舔了舔结痂的唇角,猛跑了几步,追上了‘喜鹊’。
北城楼上,时隐时现向铺子窥视的绿袍老翁,手遮在眼前,正在看小路上的一行人。
骤然一束水缸粗细的剑光砸下,绿袍老翁瞬间被绞的粉碎。
一个裹着浓郁剑气的男子,抬手将一片飘向城内的梧桐叶定在空中。
绿袍老翁无奈显出身形,弓腰作揖,正要开口说话,又一道剑气砸下,绿袍老翁再次被绞碎。
“再有下次,一剑斩了你的真身!”
城中间的老梧桐,树冠无风自动,娑娑声息时,半数的绿叶已经焦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