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几声惨嚎,随后府门打开了条缝。
三个家丁打扮的青壮汉子,鼻青脸肿,搂腰抱腿,奋力拖住冯行偃。
冯行偃一手攥着衣领,把另一个鼻梁塌陷,满面血污,想要重新闭上大门的壮汉顶向一旁,单手曳着厚重的府门。
年龄介于十四岁到十六岁间的独孤五虎,“嗷~~”叫着,象五只下山的小老虎,从门缝钻了进去。
年龄最小的独孤霖,觉着空手打架太吃亏,抽下门闩,冲拖拽冯行偃攥的三个家丁,兜头就是一顿乱砸。
老卒洪膘与四个靠山妇稍迟片刻,推开了府门,也拥进了元府。
家丁们隔着门缝早看清了,来的不是郡主就是公候府里的世子小姐,哪一个都是金枝玉叶,沾一小指头就是惹上了了不得的大麻烦。
和飞进府里的冯行偃动手,一来仗着人多,二来职责所在不得不拦着,府门被打开了,再不跑就是傻子了。
抱腿搂腰的,放开手撒腿就跑,被冯行偃攥着衣领的,让四个靠山妇捉住了四肢,嘴里喊着号子,一,二,三,“忽!”抛起一丈多高,摔出去十步远,‘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晕了过去。
“人呢!”冯行偃黑着脸,转着头,四处寻找把他丢进来的大胡子。
街道上已然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不单没寻出大胡子,须陀哥哥也不见了。
“走了!”独孤嫣然兴奋地满眼迸射着小星星, “一眨眼,站在了你身边,再一眨眼,就不见了,真神了!”
“你肯定打不赢他!”独孤嫣然语气笃定,在冯行偃淌血的心上,狠狠的补了一刀。
“哼!”冯行偃出了口粗气。
“现在打不赢他,以后肯定能打赢!”冯瑟瑟轻推着冯行偃,“先把小石头的事办妥了,以后认真修行,一定会打赢他!”
“嗯!”冯行偃握拳,向前猛一挥,低着头往里闯,把一口恶气全撒在了拦路的家丁护院身上。
元府门外,稍晚片刻赶过来看热闹的,心急的向人群里相熟的打听着,便有人绘声绘色讲起来。
就听见杂七杂八的低语声‘嗡嗡,嗡’。
不时有新来的挤进人群,也有脚步急促返回去传递消息的,两溜车轿中间留下的窄道,先是短衣襟的仆从来往穿行,不久便夹杂进了绯紫官袍者。
“让一让!” 史茵语声里带着股子不可违逆的威压,人群闪开条通道,史茵和四个轻纱遮面的年轻女子,带着一阵香风穿过人群,步履款款,跨过了洞开了的元府大门,向响起打闹声的元府深处去了。
府门外看热闹的踮着脚尖,使劲伸直了脖子,也看不见内院里。
有人鼓动道:“跟进去看看。”
在他前后和左右的人立刻闪离,齐刷刷拿眼盯着他,那人尴尬的‘嘿嘿!’干笑两声,抬手遮着脸,挤出人群撒腿跑远了。
“哼! ”有人在冷哼,嘲讽的语气说着:“跟进去!?当他是谁呢!主子不过是个五品,都不敢正眼瞧瞧国公啥长相,想走正门进国公府, 这辈子没这命了。”
有来得早,眼尖头脑活的,见史茵身着宫装轻纱遮面,领着四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走正门,进了元府,就急忙收敛起嬉笑,挤出人群跑回自家府里。
元国公府,出宫的王后娘娘,郡主, 小公爷,靠山妇,内宫教习嬷嬷,每一个都是代表着一种强大势力的符号。
这已经不是草民看得起的热闹,便是根基稍稍差点的朝臣都要避之不及。
吵嚷声从国公府深处再次向大门口转移过来,载满家具杂物的马车汇集在元府大门内。
被人群挡住路的八人大轿子,轿帘撩开,冯道玄皱着眉头,厉声喝问道:“尔等无须早朝了吗?当街喧哗,成何体统!”
紧随大轿,是卫国公府的马车,车帘也被高高挑起。慕容坚面色阴沉,扫视着众人,
元府门前聚拢的人群顿时做鸟兽散,轰的一下散了个干干净净。
卫国公车后随从队伍里,灰衣虬髯汉子催动胯下的青鬃马脱离了队伍。
没事人似的,探头往元府大门里看着,见冯行偃‘嗷,嗷!’疯叫着冲了过来。
手腕一翻,带鞘的狭刀,顶在了冯行偃胸口上。
笑嘻嘻的说道:“冯小子,回头请我喝酒可别忘了!
看你那点出息,什么打遍京都无敌手,没我帮忙,连个大门都进不去。”
冯行偃被狭刀顶在胸口寸步难进,气得鼓着腮帮子,呼呼喘着粗气。
“不是我说你,挺聪明个人,咋就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燕俱罗一脸的真诚,“多等一时,元府里就多一时的准备, 难道我帮你还帮错了不成?
这就对了,生什么气呀!”
瞧着冯行偃眨巴着眼,真被他绕糊涂了,他收起狭刀夹回腋下,俯下身,低声道:“我了了一眼,都是些破烂旧家具,凑合还能用。
但是......哎! 你对小石头这个朋友不实诚呀!”
边说还边轻蔑的摇着头。
“我怎么不实诚了?”冯行偃翻着眼。
“你看看,你找了多少帮手,十几二十多个,拉着几车别人用过的破旧家具,送到了了地方,卸了车正好也到了饭口,小石头能不招待你们吃顿饭?
知道如今什么最贵吗?
对,是吃食。
啧啧!啧!瞅瞅那几个胖娘们,还有半大小子,都是喂不饱的吃货。
你弄些破家具送去,是帮了朋友吗?
你是要把朋友给吃穷了呀!”
冯行偃挠着脸,皱着眉,“这.....这.......这可咋办呀。”
“既然知道如今吃食最紧缺,你还顺带手的,嗯!啊,啊!”燕俱罗耐心的启发冯行偃。“给小石头送去些。”
“车都装满了!”冯行偃为难的皱起了眉。
“冯小子,你这就是太看不起人了!
这可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邸,府里还会少了七八辆大车?”见冯行偃扭头就要折回元府,燕俱罗伸手按着他的肩头,慢慢把他掰向南面,冲隔壁西门府努着嘴。
“你今天是帮朋友讨公道。
昨天有人吃了你朋友的粥,没付钱不说,还和随从把你朋友的铺子给祸祸了个稀巴烂。
这笔账,是不是也要帮朋友讨回来?”
追着冯行偃过来的高晋,听得头皮发麻,一个劲抽着冷气。
“还有西门翰的事呢! 小姑父,可不能饶了他!”小老虎独孤霖兴奋过了头,都有些癫狂了,舞着门闩,嗷嗷叫着,已经抢先冲向了隔壁。
恰好西门府里有人出来看热闹,侧门开着,被独孤五虎一拥而入。
凄惨的叫声在元府刚消失,又在相邻的西门府响起来。
冯老天官的八抬大轿在前,大司马的车驾在后,在惨嚎声里,不急不徐的行走在福禄街。
朱红色的轿子和马车后面,身着朝服的官员们,陆续登车上轿,跟随在后,出了福禄街,拐向西面的皇城。
不知不觉中,今天的早朝,在文武官员心里,已经提前有了个不同寻常的概念。
有些一直被默守的规矩,即将被打破。
起点,就在今日的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