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俊俏聪慧,大砖头直爽可爱;两人迥然不同,可是哪一个都让冯行偃莫名的喜欢。
冯行偃鼓腮帮,嘬嘴,眼睛眨巴又眨巴,小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调动分配到了,小石头依旧无视了他的存在,脑袋冲着另一面扭着。
十字街头的对面,汉阳县县衙闭死的朱漆大门后,挤作一团的人堆,趴着门缝向外看的六房书吏,十多双眼忘了眨动。
吃衙门口这碗饭,公母雌雄可以分不清,衣冠服色绝对不能认错了。
何况老将军那一身代表着一军统帅的醒目铠甲,想要看错认错,都太难了。
最吓人的,老将军在抢先给对面俩位素袍老者行礼,而且对面素袍老者回过礼,老将军才收手直起腰。
老天爷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俩素衣老者一定是眨眨眼皮子都能夹死个人的大人物。
他奶奶的!狗日的县令,县丞,县尉,主薄;个个都是世家的子弟,一个个都躲回京都大宅院里,谁也不在县里坐衙。
这几位打个哈气都能要人命了的爷,要是过县衙这边来了,可让大家伙该咋办哟!
蹲在衙门外面的小叶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你个死爹没娘的绝户,活泼烦了,自己要找死,也别拉上我们拖家带口的,一起陪你走黄泉路哟。
紧闭着的大门外,叶惊天在石狮子后摸摸索索,右手紧握着柄铁尺,左手拖着条锁拿囚犯的锁链,站起身来。
随着他抬腿走向街对面,铁锁链一路磕碰着青石的路面。叮当,哗啦!
夕阳将横过官道瘦瘦的影子投在了官道上,泛青的身影,长且直。
正在作别的高骏和冯道轩慕容坚,将目光转向了街对面走来的小衙役。
小衙役边走,边大声诵读道;
“流贼薛岳,籍贯南梁,为躲避官府缉拿,流窜入本朝;有案可查,奸淫民女九十三,杀人一百零七,多次暴力拒捕,,,,,”
等小衙役走近了,三位西魏朝堂举足重轻的老大人,才看清了小衙役手里张开了的是一份泛黄了的陈年画影海逮文书。
小小的衙役,无视三个一思一念一举一动,都能动荡了整个西魏国的老大人;笔直的走过了十字街口,将另一个大人物,一镇之主西门瀚丢在身后,身后拖曳着的锁具,哗哗啦啦,磕碰着青石路面,直直的走向着被大砖头随手丢出铺子,便在街心蜷缩着身子的薛岳。
高骏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抬手抱拳,带起甲胄哗啦轻响。
街角的轻风拂动冯老天官散落的银丝,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笑意不变,再次拱手;
既是相送,还有着有志相同的老友间才明白的共勉之意。
慕容坚一身宽大的儒衫随风飘飘,方正的紫脸,线条清晰刚硬,语声雄浑响亮:“恭祝高公,马到功成!”
目送高骏上马西去,渐行渐远,血色的盔樱融入在了又大又圆彤红的夕阳里。
二人回眸相视一笑,才把视线投向十字街心。
叶惊天手里的锁具已经扣在了蜷缩着的薛岳手脚上。
他犹然不放心,挥舞着两尺长的铁尺,猛砸薛岳的手臂。
“呵!嗨! 呵,,,,”
精钢的铁尺砸在肉体上,竟然被弹起老高,发出金石交击的锵锵声。
一旁,章须陀和慕容林俩伟岸汉子置身事外,面无表情,双臂抱胸,在看热闹。
燕俱罗眼光闪亮,向一直在和大砖头低语着的冯行偃挥动着约定好的手势。
。。。。。。
冯行偃粉色的面颊泛起一抹嫣红,兴奋地叫着。“小石头,小石头!躺着的坏人踏坏了你家铺地的青石,该赔哟!你看。”抬手指着栓在铺子前,薛岳骑来的花斑马。
“这是坏人骑来的,我仔细看过了,没有烙军马的印记也;是匹上好的游春马,性子可温顺了,小娘子老人都能轻松驾驭。
大砖头,去去,快去把院子的侧门打开!
我把马牵回你们家。”
王小石盯着挥着铁尺的小叶,目不斜视,小脸上波澜不兴。
大砖头紧张又热烈的目光盯在小石头脸上,好一阵子,才见王小石轻轻撇了撇嘴。
他顿时咧开了大嘴,憨笑着走下铺子前的台阶,伸手在白花斑马背上压了压。
感觉到马背宽厚,四蹄有力。
顿时乐得大嘴又裂大了一寸,转身绕过小石头进了铺子,穿过后门,奔向内院去开侧院门。
冯行偃从院门出来,就看见燕俱罗悄悄摆手叫他,走近了,燕俱罗一把搂住他的后脖子,抬手指向街心,挥着铁尺砸人,却仿佛在拿牙签打铁的叶惊天。
眼珠上翻,用挑衅的语气,问道;“你行吗!”
“啥个意思!”冯行偃俩眼圆瞪。
“除了你和须陀哥哥,还有谁不是小爷三两拳就揍趴下挺尸!”。说话时眼光斜着瞄了眼和须陀哥哥并肩抱胸立着的慕容林。
燕俱罗扬着下巴,眯着眼,眼神里不信,不屑,轻蔑,都有。
“我去!”冯行偃被挤兑地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
“公人办差,闲杂人等退后回避。”叶惊天横尺胸前,挡住了冲过来的冯行偃。
冯行偃使劲皱着鼻子,如果不是大爷爷和须陀哥哥在一旁立着,他早就把这小衙役丢回街对面去了。
“他也是公门中人。”冯道玄笑眯着眼。
“嗯!老丈,国法无情,冒充公差可是大罪,您,,,,,”
二老是微服出行,身边也没戴证明身份的物件;再说了,二老形象鲜明的老脸,出现在高官显贵眼前,就是身份的证明。
不想今天偏偏就遇到个如同草屑渺小,却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的小衙役。
除了表明身份,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行偃,把你的金牌拿出来给他看看。”说话的是慕容坚。
此次兵变立下大功的冯家二子,既然暂时不改朝换代,就不能明宣功劳,北衙上下见识过章须陀的勇武,挂个五品北衙军司马的虚职,无人不服;难的是冯行偃,勇斗休亲王手下的黑鸳鸯武士的大功臣,该怎么赏?
几位大人商量来,商量去,赏了冯行偃一面雕着虎头,一面篆刻御字的金牌。
冯行偃也煞是喜欢,挂在胸前觉得挺威风。
小衙役叶惊天蹙着眉,煞有介事地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金牌,不过是在故作老练。
这东西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入手沉甸甸,压手,没错了,是金子,确实是个金贵的物件。
“你,,,,,,,”抬头张嘴刚要细问。
“这是护国金牌。”慕容坚抢着解释道;“护国法,诛奸逆。你这事正好包含在其中。”
“绝对错不了!就是护国金牌。”冯道玄一脸的慈笑,紧着把话给敲死了。
叶惊天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不卑不亢地解释道:“二位老丈,非是小子不知好歹,实在是身在公门,守律法,尽职守,是天职。
有道是无规矩,无方圆。
若小子为求一己方便,便枉顾律法,执法而不守法,又何以保证执法公正?”
听小衙役解说的过程中,冯道玄插入了几声‘呵呵,呵呵’的干笑。
冯道玄每次一笑,慕容坚都尴尬的陪着一起“哈哈,哈哈。”打着哈哈。
他心里明白,冯老鬼这是借着小衙役的嘴,趁机指桑骂槐;要论不守法规纲纪,全大魏国他绝对是排在头一个。
忽忽数日,曾经的臣子成了一国之君,再不是一家一族的家主,朝堂争名夺利的权臣。
用一国之主的视角看待眼前的小衙役所作所为。
顿时,少了轻蔑,多了几分欣赏; 而且还觉得西魏所有的官吏,若能全都如这个小衙役,既忠勤职事,又处处恪守律法规矩,西魏国何愁不兴旺强盛。
他看向衣着不整的小衙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柔意。
“逼叨叨,叨逼叨,没完了!金牌给你先收着,回头找你上官慢慢验证;走开了,让你看看小爷的手段。”
冯行偃自觉没用多大力气,随手一拨拉,小衙役叶惊天脚下不稳,‘蹬!蹬蹬!’连退了五六步才站稳了。
“行偃!”章须陀眯着的眸子陡然圆睁,严厉的说道;“行气一个大周天,龙象奔行,落拳开天。”
冯行偃爽快的答应道:“好嘞!须陀哥哥你就瞧好吧!”
他蹲了个马步,一手掌指天,一手掌指地,双手掌心在胸前相合,旋转手掌,双手合十,闭眼内息运转一个大周天,陡然间睁开了眼,一手攥紧薛岳的右手腕,另一只手紧握着拳,迅若奔雷,轰然砸下;
“咔嚓!”
薛岳任由叶惊天挥着铁尺打砸数十下毫发无伤的手臂,随着冯行偃落拳,折出了个怪异的角度。
冯行偃举拳连续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