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的人都听见了从他喉间发出的,象饥饿的野兽闻到新鲜血腥,贪婪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众人注目下,他慢慢抬起了双手,眼里露出在欣赏绝世美女的迷恋眼光。
他缓缓地深吸口气,身体内霎时间有无数个爆竹炸响,噼啪脆响声中,身材膨胀着,高了,黝黑的皮肤也转为青白,平淡无奇的憨厚方脸,变成了额头饱满双目深邃鹰鼻薄唇,气势凌厉的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而他的左手已经整整胀大了一倍,宽大厚实的手掌泛着一层清蒙的金属光泽;右手五指骨节暴起,微曲着,如苍鹰待扑而出的利爪,拇指逐一碰触四指,发出金属清脆的碰击声。
“血手摘花薛岳。”高鹤悚然间,失口叫出声来。
传闻有些修习掌上功夫的高手,能将双手修炼成胜似名剑宝刀的杀人利器,只是这样的武道高手从未在西魏出现,也就无人亲眼见识过。
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掌上功夫同时修习至大成者极其罕见,唯一同时精通大摔碑手和擒龙手两门高深武技的,只有一个传说中的嗜血恶魔。
听到许久没被人提起过的名字,方七青白阴冷的脸上,浮起了松弛的笑容。
时时背在身后的那柄显眼的阔刀,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双手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之所以花费半个时辰才杀掉那五个刺客,不过是他好久没有享受活人骨头碎裂的脆响,才一截骨头,一截骨头的捏碎他们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
薛岳嘴角含着抹温和的笑意,用泛着青光的左手轻轻划过慕容林所在的桌角,右手一探,手里便多了块切口光滑平直的三角形木块。
随着右手的五指如捏豆腐一样合拢,硬木块就化为了一堆木屑,从指缝里‘娑娑’流到了青石地面上。
他曲指一弹,扣在手掌里的一块米粒大的木屑,“嗖”掠空击打在高鹤紧攥着的直刀上,钉进了青铜的刀锷。
高鹤手掌一震,内息急转灌注右臂,抽出一寸的刀还是被强行送回了刀鞘。
薛岳用右手在脸上着摩擦着,发出金属擦磨时尖耳声,他脸上的神情越发轻松自如,笑容温馨祥和。
被他盯着的慕容坚等人,却觉着眉间被凝结如实物的杀气刺痛。
薛岳扭头看向数步外木呆不动的慕容老八,神情蔑视。
在他眼里,所谓的西魏第一武道高手,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不知羞的跳梁小丑。
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六镇的这些北蛮子,一贯仗着与生俱来的强横体魄,轻视筑基的重要性。
偶有学习高深武技的,也多是一味追求速成,在打熬外在体魄上浪费时间,走了条武道断头路。
慕容老八能够修炼到六品巅峰圆满的高度,已经算是天资不凡。
可惜了,将近成年半路上才开始内息修行,错过了筑基的最佳时间。不然也不会止步在上三品门外多年。
他这辈子,顶了天,也就能摸到上三品的边。
反而是一直刻意隐藏实力的高鹤,能接下一招刀不脱手,武道境界恐怕比慕容老八还高些。
这也没什么!
薛岳,可是在名动朝天大陆的高手。
至于成了什么名,有过何种不凡的事迹,隐姓埋名,辗转投靠西门氏,化名的方七的他,从不和人说起。
再次回到一生里唯一失手过的地方,他既兴奋,又格外谨慎。
自进入汉阳县城,就已经开始逐一审视周围所有的人。
两个车夫手长脚长呼吸悠长,却探查不到修习内息的特征,显然是军中强者假扮。
加上一个自傲自大的匹夫慕容老八,好动的傻小子,护着一双老朽。
再三确认铺子内外没有暗藏着武道高手,西门翰第五次发出动手的暗号,他才做出了响应。
为了感谢西门氏收留的恩情,第一个目标锁定为慕容坚,右手挖心掏肺,左手一挥头颅落地,死得不能再死了,西门翰也就安心了。
接着全力出击,迅速诛杀慕容老八、高鹤,这两个最强大的敌手。
再然后,打发了铺子外面的两个车夫,就可以从从容容的拧断两个糟老头子的脖子。
剩下的俩傻小子,和一个小毛孩,则是留到最后,慢慢地享受年轻的骨骼崩碎时特有的脆响。
对面县衙门内门外窥视的,留给西门翰叫来了人手打扫干净。
当然不能忘了要放一把大火,把一切能暴露他的痕迹全部烧个干干净净。
一想到人颈骨碎裂的脆响声,薛岳兴奋地忍不住又响亮的咕哝了一下喉结,咽下了大大的一口唾沫。
“动手!”西门翰向右猛地侧身,一面抽出腰间佩刀,一面站起来身来。
薛岳随声滑向慕容坚 ,右手成爪探出,左手随之横挥。
铺子外,章须陀大惊失色,手按上了车辕,正要发力崩裂外面包裹的木头抽出黑铁长枪。
“别动!”燕俱罗的手掌按在章须陀手上,将他掌中的暴烈罡气迁移化解。
铺子里蓦然间也生出了变化。
双手探出,身躯前倾的薛岳,恍惚间看到屋顶破了的缝隙有两颗星星飘落下,恰好落在了他坚愈名剑宝刀的手上。
下一个瞬间,他的双手,生硬的撞到了一个油滑结实的大圆柱子。
大砖头站起身,巨大的身躯便竖立在了薛岳和西门翰身前。
“不许打架!”大砖头浮着层油汗的粗大胳膊,一动不动横档在空中,拦住了薛岳两只声名显赫的手。
另一只粗长的胳膊伸展开,巨大的手掌按压下去,遮住了西门翰半个脊背。
嘴里说道:“动刀子,就更不对了。”
西门翰随着站起身顺势拔刀,战刀刚刚出鞘一半,骤然间觉得自己要直起腰就是在和一座大山在较劲,所承受的重压都来自不自量力的冲动带来的反弹。
越用力,受到的压力就越大;反之,只要弓腰不动,背后的巨手就没有一丝力量传来,只是轻轻沾着后背,岿然不动。
他向下矮了矮身子,侧脸看去,大瞪起了两眼。
方七能生裂虎豹,切断生铁的双手,竟然也被傻大个另外一只伸出的手臂挡住了!
铺子里的人不知道大砖头拦挡薛岳双手之前的一瞬间,有两粒轻点点星光,破开了薛岳手掌周围的清辉,滑进了他如宝刀名剑坚韧的肌肤。
薛岳觉察到掌中突兀的刺痛,大惊之下,立即运动内息将侵入掌中的星光包裹起来,古怪至极的星光,瞬间就突破了薛岳以内息构筑的屏障。
薛岳马上借了双手撞击在巨汉手臂的雄浑反弹之力,把进入体内的古怪劲气,沿着经脉顺势加速向下,强行送出了体外。
“咯嘣!”他双脚下的青石地面被踏出了半尺深的小坑,猛烈的劲气向四面八方透射而出, “哗啦! 啪嚓!”以他的脚下为中心,劲气在地面之下翻涌着,波及到的青条石瞬间迸裂,桌椅陡然向上弹起,桌上的碗筷荡在空中,相互磕碰着滑落桌面,碎了一地。
大半间铺子铺地的青石都被崩碎,地面象刚被犁过的田地,碎石和松土形成象涟漪般的一道道环形沟壑。
铺子一角处的桌案离得远,受到的冲击相对微弱,地上的青石尚且完整,桌上辛苦挑拣好的粟米却像是被一阵强风吹过,扬在空中,又散落在地。
王小石的小脸煞白,扶着桌面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弯下腰去,捡起一片青石碎片,摩挲着包了浆的边角,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压抑许久的怒气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站起身,瞪着眼,脆生生的喝道:“小店请各位免费喝粥,就是小有什么怠慢,你们也不能毁了我的小店呀。”
“聒噪!”薛岳又惊又怒,不知来自何处的暗算,勾起了曾经在这间铺子的惨痛记忆,顿时凶性勃发,手腕一转,就要先拧断了捶胸顿足的小王八蛋的脖子。
屋顶缝隙洒落的阳光里,又有一粒星光迅捷的一闪,射向了薛岳的头顶。
星光出现的一瞬,薛岳凭着武者的敏锐感知,扬手格挡,身子向一侧闪动。
星光竟象活物般,诡异的在空中凝了一下,避过青大盛芒的手掌,刺进了薛岳肩头。
薛岳浑身一震,觉得体内多了一条火龙,张牙舞爪,摇头摆尾,乱撕乱撞,撞断肌肉,撕裂了经脉,顺着经脉一路奔着向气海而去。
他大惊失色,方才掌中的古怪,有惊无险,尚可当做一不小心被人暗袭,这次可是十分警惕的情况下,做出了格挡,依然避不开。
而且掌上先被暗袭的两击并不算极其强横,只是极其古怪,似乎是种警告;后面这一下杀力之大却是生平仅见。
白日里星光耀目! 难道是他?
传说里的他,可是骄傲得从不耻于对武道榜十大高手之外的人出手,更遑论暗箭伤人。
“嗯!”薛岳只发出了半声闷哼,就急忙运转内息,闭目内视,全力抵挡着钻入体内的火龙的侵袭,再也无力出手伤人。
大砖头又粗又长的手臂,再一次稍稍迟后一瞬,横摆而来,如同一根大石柱撞在薛岳头上,将他击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慕容林高鹤俩人面前的桌案上,“嘭”‘哗啦,’案塌椅倒,木屑横飞。
一根飞溅起的木条恰好落在了灶台上,弹起来,猛地拍在码放整齐的一大摞碗上,二十多只粗瓷大碗,连成一串落在地上,摔成了一摊碎瓷片。
片刻之间,好不容易拼拼凑凑,勉强能开业的铺子就又被毁了。
王小石脸泛潮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呼的喘着粗气。,
他做出的所有谋划,都是建立在世道转变安定,这间铺子经营良好的基础之上,这些人的到来打破了小城的宁静,也将自家铺子打的稀巴烂。
他给庄子弄粮的计划遭受到了一场灭顶之灾。
一想到庄里忍饥挨饿的老幼,王小石的心抽着痛。 冯行偃刚跳起身,短暂的打斗已经结束了,他没去多想,为什么自己今天的反应速度为何显得极其迟钝,更没有往自己是武道修为太低微上想。
见俊俏少年瓷白的脸浮现着病态的潮红,瘦削的肩头颤动着,原本清澈的双眸里溢出了怒火。
刚刚才听大砖头讲过,攒起小铺里这些桌椅的不易,忙满腔好意的劝慰着新结识的朋友。“小石头,你别生气了。坏掉的东西我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