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带你们走正门,以后接下来几年,咱们都不走这边了哈。”
六月六日,李盈带钱多进城,会合张承嗣、冯紫英及一个唤做唐欢的少年,来到了张承嗣的新宅。
对张承嗣是套新宅,而对宅子自身,它已年逾耄耋,显出极沧桑的颓态,摇摇欲坠。
屋宇颓败,瓦砾纵横,墙皮剥落,斑驳不堪。
地面枯草从砖缝挤出,窗户破碎处用破布枯叶随便堵着,墙壁满是刀劈府斫的痕迹,浮雕破碎,象征吉祥的仙鹤锦鸡全都缺翅膀少腿,就像这套宅子一样。
整个画面无需再添加任何修饰,就是恐怖电影最完美的取景场地。
李盈忍不住道:“张兄得了这宅子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就修了个大门吗?”
大门朱漆金钉,庄严齐整,进门前,李盈完全没料到里面是这样一副光景。
“这就不错了。”
张承嗣翻白眼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满地是什么吗?是屎!这个月我只朽木、碎石、秽杂之物就清理了几十车,明确告诉你们,我还没清理干净,所以都顺着大路走,自己瞎走踩到了什么,我可不管。”
此套宅院原是游击将军徐奉的宅院,徐奉被抓后,房子充了公。
充公的房子想再放出来,要经过很长时间,这套就等了近二十年里。
这段期间,常有乞丐寻法偷摸进来,寻求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张承嗣刚来的时候,院里除了粪便秽物,还有相当多的尸体,他单找衙门登记就花了好几天,之后又请道士做法、和尚念经……现在房子各处还有刚埋的法器和新贴的符箓。
唐欢小心翼翼提着衣服下摆,越走越暴躁,叫道:“公主一点钱都没给你?”
“为什么要给我钱。”张承嗣严肃道:“我再说一遍,我家没分家,将来成亲也好,怎样也好,我都要回公主府的,这里只是外宅,懂吗。”
“我懂我懂。”唐欢连连点头,而后又道:“我记得令尊老大人也有套宅子,前番老大人请客吃酒,我还去过呢,那里可齐整多了,为什么不要那套?”
“那套三进院,这套四进,差了三十亩。”张承嗣随便说了一句。
唐欢摇头分析道:“但那套有人看顾,将来随时都能搬进去住,这套要想修好,怕是得几万两银子。”
冯紫英摇头道:“几万两只够修到能住人,想修得好,少说得十几万,修房子太费钱了,很多人家的大宅都要几代人来修呢。”
张承嗣没有说话。
西城公主是典型的皇室人想法,在宫里时,她常遇到皇子长大搬出去开府,她们还要送礼庆祝,印象中,搬出去的皇子每一个都异常兴奋,所以,她心底压根没有士大夫家三代四代同堂的想法。
张驸马倒是有这想法,但他感觉活不过公主,反正只要公主活着,大家就都在一起,若将来死了,那就随便吧,所以就对公主给儿子置办宅子听之任之。
张承嗣自然知道驸马爷那套齐整,之所以不要,是存了照顾弟弟的想法。
为一套房子,背几十年外债,每天清晨睁开眼睛什么都没干就欠了几十两银子,这太可怕了。
欧豆豆哟,这种痛苦就由我来承受吧。
张承嗣不禁忧伤。
换瓦、翻新、刷油、涂漆、游廊、园子……一笔笔都是工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城公主拼命固宠了。
越看越闹心,张承嗣不禁道:“快点走吧,前面都这样,我就把后园理了理。”
一行人加快脚步,直到最后院,景观终有不同。
只见佳木葱茏,奇花熌灼、翠竹遮映,终能看出一点富贵气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