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语言交流,进度飞快,分先,李盈执白先行。
对不起了,开点,三三。
淡言大师拈着棋子,略顿,小飞。
李盈毫不迟疑,长。
十余手后,淡言大师束手抬头,眼神深邃。
冯紫英立刻道:“大师问你,跟谁学得棋。”
淡言大师没有任何动作与表现,李盈心道这问题怕是冯紫英想问的。
“没拜过师,幼时跟着塾师胡乱学了些,后常见野人山间对弈,又学了些,若有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大师指点。”
大师微笑摇头,表情耐人寻味。
所谓逢棋必有赌,伴随着激烈棋局的,往往是更激烈的赌局,人们不仅赌的大,而且赌的花,不光赌胜场,还赌胜负子,是以棋手们为取大胜,进攻性都极强。
淡言大师也是这般棋风,自信凌厉,杀伐果断,全然不像是禅室枯坐的和尚。
李盈丝毫不乱,稳扎稳打,后发制人,一百四五十手后,淡言大师再次束手。
李盈笑笑:“承让,多谢大师指点。”
“淡言大师想再邀一局。”冯紫英盯着和尚看了一会,又道:“这一局可要加彩头?”
淡言大师点头。
李盈却道:“我身无长物,怕是没有能押彩的东西。”
淡言大师略想了想,却是把李盈和小沙弥都先撵出了屋子。
你俩这是要私聊?
看来这位大师既不是疾病也不是修禅,纯粹是不能说话,李盈对淡言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过了很长时间,冯紫英出门,找到李盈,思量着语言,缓缓开口:“大师想请你帮个忙,以此为彩。”
李盈立时便想拒绝。
一个二十多岁的和尚,有一个六十的师兄,还来个四十多岁的徒弟,再看这明显新修的小院,后院断垄的菜地,清行僧避之不及的态度……
李盈几可确定,淡言大师是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出家,即有道高僧与江湖混子之外的第三种和尚,避世和尚。
既已出家避世,就净心下下棋,不要再管红尘中的纷纷扰扰。
况且,他求淡言和尚,只为测试自己的水平,分析自己的棋力在当下有无变现条件,现在大致有数,自然不愿多蹚浑水。
但看向冯紫英,他又忽然改了主意:“冯兄,若是依着曹公对你的评价,我真的很想与你相交,可两番接触,你所做之事又真真让人难以亲近。”
“鲈庄私奔暂且不提,就说现在,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论能力,我自认远不及冯兄;论交游,我也不及冯兄;今日虽与大师一见如故,但我连他的意图都读不出来,想来论亲疏也是不如冯兄的,亲疏、能力、交游、眼界皆不及,我实不知有何长处能得大师赏识,莫不是要与人斗棋,若如此,冯兄不妨直接回了,我不好斗。”
“大师若想切磋参研棋艺,我自当奉陪,若愿意小赌怡情,撒上个把铜子,我也绝无二话,只帮忙话语,休要再提。”
这便让冯紫英僵住,他不知曹公是哪位,但听这话想来评价不低。
回想二人接触,冯紫心生愧疚,思量半晌,终坦言道:“贤弟话到这个份上,我若再婆婆妈妈,怕是以后再无颜见面,今日彩头休提,以免污了耳朵,可此前蜂儿之事,我愿以实情相告。”
说着,冯紫英招手唤过东来,“此事只用言语,说来无用,需得实处见到,方知我的思量,所以容我先迈个关子,最迟三五日,东来会去鲈庄接你,介时,你与我一同前往,以全此事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