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媳妇忙不迭起身,李盈也跟着站起来,却没有过去。
丫鬟见他木头桩子杵在那里,骂道:“你是傻了还是聋了,要你过来。”
李盈摇摇头,“我不是府上人,就不添乱了。”
于情于理,他都没理由去。
于理,他是外人,外人进库房,岂不自找麻烦;于请,你哪位啊,找我给你干活。
小丫鬟一愣,“那你是谁?”
李盈笑笑,双手拢在胸前:“良家子。”
小丫鬟问道:“厨房梁六家的?”
“丰儿姑娘。”田家媳妇赶忙上前低语,丰儿再瞥眼李盈,转身跑进屋了。
东小门骂架,李纨来了亲戚。
这两桩事就算王熙凤先前不知道,现在也该有人告诉她了。
丰儿进屋后,一切恢复,该吩咐事情的吩咐事情,该搬东西的搬东西,完全当李盈不存在。
李盈坐回板凳,看着奔走的丫鬟,周围青砖的高墙,听着语速飞快的报单,下人磕到东西的打骂,忽地升起了一股压抑。
贾府簪缨世族,王熙凤豪门媳妇,怎么会没由来的找麻烦,那是王华家的会做的事。
大户人家,要有体面,吃绝户的仪态都要斯文,都会用雪白的餐巾擦干净嘴唇。
李盈看着忙碌的下人仆妇,突然感觉他们青面獠牙的,连偷看自己都像不怀好意,像是女妖精看到了唐僧,不禁一股凉意直冷到脚跟。
这个地方有邪祟啊。
李盈短叹口气,接着一怔,赶忙晃晃脑袋,将这些泛大周化的念头甩出,重新恢复唯物主义战士。
但这份浑噩却像是上了身,回到鲈庄后也一直没有精神,神思不定的,总是无缘无故地发呆。
老夫人有点担心,贾家有邪祟啊。
她不是唯物主义战士,很快找来了还在庄上念经的淡真大师。
淡真大师又是念经、又是看相,佛道双修精细诊断后,给出了病因:心魔。
“李小施主刚经过丧父之痛,近来又诸事不利,致使心思郁结,产生了心魔,老夫人要多加引导,助他舒缓心思。”
老夫人听懂了,并翻译成了人话:闲的。
确实,躺了一年,也够了,是该复课了。
老夫人心里盘算,每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现在正是考前冲刺的时候,优质学塾都不招人,待府试结束,看看在陈举人家再寻个位置。
李盈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入学了,他正寻地方藏钱。
三十两银子,到底没能全部留下,在老夫人的高强度劝说下,他仅偷保住了十两。
钱乃人之胆,有这十两,就可以计划做点什么。
屋外忽然传来孙家人的声音,他们始终盯着李家的动向,回来没多久就上门了。
这户人家,该是得了谁的指点,定是要把媳妇私奔跟李家锁死,
李盈立刻出门,发现丫鬟金云等在门口:“爷,老太太说这事她拖着就行,不用你过去。”
李盈摇摇头,拨开她,径直去了正屋。
金云没料到他力气这么大,被推了个踉跄,气急败坏地猛一跺脚,跟了上去。
“婶子,我都听说了,李家姑爷没了,您老人家在城里没用了。”
屋里,孙老二语气带着幸灾乐祸,说话声音也大了,“您现在跟咱们一样,所以也别说什么‘再等等’,若办不成,我们还要找别人的。”
李盈在门口听了片刻,反而转身走了。
金云松了口气,跟着碎碎念道:“爷您听话就对了,咱们老太太对付这类无赖子可有一手,您进门反倒添乱。”
李盈没再说什么,翌日清晨早早起床,直奔明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