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公司处境艰难。”

“公司希望老员工可以和公司一起共度难关。”

“你是老员工了，公司还是很重视你的。”

成谨言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HR。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进办公室，他看着在阳光里翻飞的唾沫星子神游天外。

成谨言在这家公司里工作了十余年，他知道HR是在暗示他主动提出降薪。

是啊，不接受降薪还能去哪呢？

毕竟，成谨言已经42岁，以他这样的年纪，再想找到同样的工作几乎不可能了。

想着自己背负的房贷和车贷，还有正在上幼儿园的儿子，他脱口而出：“我愿意和公司一起共度难关。”

看着对面HR逐渐露出的笑容，他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讨厌公司，也讨厌这个HR，但他没有选择，这就是生活。

父母给成谨言起名字时，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谨言慎行。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现在的每句话都小心翼翼，每个决定都如履薄冰。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生活反复的推倒暴锤。

刚买完房，房价和利率就开始下跌，刚买完车，合资车就集体跳水，几乎人均BBA。

刚结完婚老婆就失业，刚准备生孩子家里装修就出事故。

老爸想着给孙子个好环境，结果装修工人穿拖鞋踩水里，被自己的熔管器电死了。

为此家里到处借钱赔给人家，老爸有点退休工资，也每个月充作了赔款。

就现在这条件，爸妈还天天催两口子生二胎，导致他休息的时候连家都不敢回。

好不容易提了项目总，正准备展开拳脚大干一番的时候，市场整体下滑，工资都几个月没发了。

想起酒桌上喝的那些酒，包房里卖的那些笑，成谨言觉得自己连“三陪”都不如。

至少“三陪”不用卷入各种人际旋涡，而自己选择都没有。

外面应付各种合作伙伴就罢了，公司里还要“站队”，一个不慎站错位置，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成谨言有时候也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如此稀碎。

难道这就是自己念书时候憧憬的世界。

早知这世界如此灰暗，当初何必那么羡慕打工人。

想起自己即将被减半的工资，成谨言强忍住把辞职报告拍到老板脸上的冲动。

从兜里摸出了十三块钱一盒的红塔山，到楼梯间开始吞云吐雾。

只有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楼下传来几个小年轻在吸烟时顺带聊起的八卦。

“唉，你知道吗？有人写小说挣了几百万呢。”

“什么？臭码字的想挣几百万，你做梦呢吧。”

“真的，你上‘起点’去看看，排名前几位的一年要挣几百上千万呢。”

“是嘛？写点字也能挣那么多钱？”

“那肯定，不过人家门槛高着呢，文笔不行，故事不好也挣不了这个钱。”

趴在楼梯转角的护栏上听着几个小年轻在闲聊，成谨言觉得自己写小说应该也没问题。

他走上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给一家公司老板当助理，专门给老板写东西。

后来去做地产策划，写的也是各种报告和方案。

想来自己的文笔也不算差，可以试试写小说补贴一点家用。

想到这儿，成谨言猛吸几口，捏掉了烟头，转身准备回公司。

砰……

他感觉自己凌空飞起摔下了楼梯，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楼梯上抱着一个大箱子的快递小哥，露出半张不知所措的脸呆在当场。

他急着送这家公司退的货，里面是十几件工装，给置业顾问穿的，结果人家项目总没看上，要求全退了。

刚才电梯里挤满了人，快递小哥才打算走楼梯，幸好是下楼，现在也基本没人走楼梯了。

他没想到楼梯口上会有人，更没想到偏偏就这么巧，开门的瞬间这人就迎面撞上来。

此时楼下的几个小年轻听到声音也迅速跑了上来。

嘟……

嘟……

嘟……

成谨言好像在哪儿听过这种声音，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几个白色的模糊身影。

“……”

“告诉家属马上准备输血！”

“…………”

“快准备心脏复苏！”

“…………”

“清理气管，呛血进去了。”

“……”

成谨言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肺部火辣到无法呼吸，接着眼前一黑又又失去了知觉……

啪……

“嘶……”

成谨言感觉像是一本书砸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倒是不疼，只是声音有点大，被惊到了。

“额……”

清醒后的他，惊愕地看着面前一脸嫌弃表情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