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日子枯燥又乏味,好在坚持到今天,医院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从今天起何烨可以请假了。
所有的检查全部完成,从今以后她只需要每日来医院换药、打消炎针,如果不想住院也可以回家住,但要在第二天早晨八点查房前赶回来。
这对于何烨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在这几天里虽然有夏北斗天天照顾她,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打游戏,很少跟她交流,就算是邀请她打双人游戏也很无聊。
比起游戏,何烨更想跟夏北斗聊聊天,想更多的了解他一点。
可夏北斗就像在故意避着她似的,两人独处时,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道厚厚的屏障。
甚至就算是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都会以模棱两可的态度糊弄过去。
其实自打夏北斗上高中起,这种变化就很明显了。何烨在初中时期经历了一场灾难,那场本该承载着全家人欢笑的车转眼变成地狱。
等到何烨苏醒时,她看见好多陌生人围着自己,时不时还有穿白衣的人就此经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说不出的担忧与同情。
后来警察来了,她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也知道了父母没有抢救过来的事实。
何烨想哭,但她哭不出来,只能怔怔看着墙面上的一点,因此,大家都夸赞她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只是他们眼底的悲伤更明显了。
不久,何烨的亲戚来了,按照法律规定,何烨应该由亲戚家照顾,但她不想离开自己的家。
这几天她的心里总是存在一丝幻想,偶尔也会做梦,梦到自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于是爸爸妈妈手挽着手回到家,一切变回了原样。
她想,只要她不再吵着要全家人一起出去玩,悲剧就不会发生。
可惜她的年龄太小了,还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她千百倍想证明就算独居也无所谓,但大人们只会用更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最后,他们决定留给何烨一些独处的时间,允许她用两天的时间告别过去,等第三天,她的亲戚们就会带她离开。
两天的时间对一个孩子来说算什么?但这仅有的两天时间足以让何烨铭记一生。
终于,世界变得安静,何烨得以对着空无一人的家大哭起来。
凭借记忆摸到父母的房间,她记得曾经她偷偷溜进去,只为了拿妈妈的口红和高跟鞋玩,于是父母再也不允许她随便进出大人的房间。
如今再也不会有人管着她了,她可以放肆在这里打滚,不管是口红、高跟鞋,还是妈妈的裙子,她都可以随便使用,想胡闹多久都不会有人管。
然而她只是扑倒在床上,整日整夜地哭,就算哭成泪人,这张床上也不会再有爸爸妈妈的温度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被按响了。一开始何烨没有听到,直到门外传来来访者的声音后,何烨才反应过来。
她摸了摸眼泪,心想大概是亲戚们来了,可是她还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
打开门后,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一个年龄不过十七的少年,即使穿着宽松的校服也掩盖不住个头的高挑。校服外套被系在腰间,通过里面白色的单薄衬衫隐隐能看见薄薄的肌肉。
那人乌黑的眼眸看着她,像一汪清泉,曾几何时那个拉着她的手喜欢在前方领头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她都不敢认的地步了。
“何烨,你要来我家吗?”
在何烨的印象里,初中时期的夏北斗声音并不好听,她经常嘲笑夏北斗的声音像鸭子。如今他有着清澈明亮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更让她不敢确认这竟然是印象里的那个毛头小子。
看着自己又瘦又单薄的身子,眼圈周围还红红的,这几天连头发都没有梳理更显得凌乱,何烨发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丑小鸭。
那一天,白天鹅向丑小鸭伸出手,丑小鸭犹豫地不敢看向白天鹅,最后她握紧了他的手,得到的是白天鹅一个温暖的怀抱。
于是,丑小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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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夏北斗又一次摸到了车钥匙。
自打高中毕业拿到驾驶证后,夏北斗就再也没有机会开车了。
夏父平常要上班,车不可能留给夏北斗练手,夏母倒是有一个又旧又小的车,虽然可以借给他用,但在那之后夏北斗就上大学去了,没能摸过一次车钥匙。
啧,没想到好不容易到手的开车机会竟然是为了去医院接送何烨。无妨,给她露一手瞧瞧。
向医生请好假,夏北斗扶着何烨走到车旁,帮她打开后车门,顺便把拐杖放到后座。
打开副驾驶座,何烨狐疑地盯着他。
“你来开车?”
“我可是有正版驾驶证的人,你不服气?”
“我记得你自从拿到驾驶证后就没有开过车吧,手不会生疏吗?”
“这么不信任我,不然我送你去车站打公交车?”
“我才不要。”虽然有所不满,但何烨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并拉好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