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食指,将画有图像的那一面朝向陈涉,指着其中一个越来越陡的直线图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涉不慌不忙地给张兄和自己满上茶水,虽然都是在下界调研时买的便宜茶叶,但他还是煮的很开心。“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嘛,”陈涉抿了一口险些溢出来的茶水说道,“小弟游历四海,详细查过了所有修仙的法门,经过和众仙家仔仔细细地计算,这日常生活之中所行善事给的奖励,足够他们筑基,而筑基呢,也足够他们在凡间活得逍遥快活了。”
“如果想再进一步,光靠日常琐事,那肯定是不能达到目的的,不想承担行善事的风险,那就不能给他太多的好处。”陈涉说完之后将茶水一饮而尽,轻轻的将茶杯放了回去,整个人异常安静,看上去宛如一个石像。
……
“为什么?平凡人家日行一善,坚持到去世也未尝不是一件伟大的事,”张忠勇有意引导着思路说道,“王侯将相哪怕是装一世的明君贤臣,那也能改善民生不是?”
陈涉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行善变成了功利性质的行为,那将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不能让那些追名逐利之辈获得太多,这样不利于维持系统的稳定。小弟斗胆一问,若让张兄率领一支临时拼凑、鱼龙混杂甚至派系林立的军队再杀一次魔头座下的大将,张兄可有把握?”
张忠勇认真思索了一阵子,微微摇头说道:“不成,如果军队溃败了,将帅再怎么强大也没什么用。”
“土地的集中会自然诞生出地主,从而导致为富不仁和对贫穷者的压迫;权力的集中会自然诞生出门阀、学阀和军阀,”陈涉说着,指了指下方,看着张忠勇笑道,“张兄当过将军,追名逐利之士应该见过不少,以他们肮脏的心灵加上做善事就能变强且不用承担风险的体系,您觉得会出现什么?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抵制诱惑啊。”
“人们想成仙是因为他们想要帮助天下的芸芸众生吗?是因为他们认可儒释道吗?还是因为他们大公无私,只是想更好的服务世人?不,都不是,他们只是本能的怕死,害怕着消失,恐惧着死亡,因为人生最后的结局终会到来而惶惶不可终日。”
“贤明的君主晚年为何会开始求仙问道?当真不知道这世间没有几人得道成仙吗?不,正因为他们太知道了,他们不想死啊,自己创造了这个盛世,但死亡永远近在咫尺,”陈涉陈述着自己的看法,“在更高层级的道德尚未普及之前,小弟认为,这条奖励的条件不宜太过轻松。”
“可你又怎么敢保证不会有人冒着风险也要变强,但成仙之后就不再伪装了呢?还有,你如何让他们相信奖励系统是真实有效的呢?”张忠勇问道。
陈涉呵呵一笑,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瞥向孤儿们的资料,他轻轻拿起粗陶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道:“等,现在还不是时候,事情要讲究个先后,孩子们永远是最重要的,我要让这些无家可归者由衷地感到幸福,然后才是接下来的事情。”
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时候,一名神色略显紧张的道童敲了敲门框,他看着短短两月便已完全收敛张狂习惯的陈涉,脸色似乎愈发苍白了一些。“两位律司,卯日星君问您二位……打算何时提审魔头。”
“再等个一周左右,这样比较保险。”陈涉回答说道,人类忘记陌生人的声音需要一周到一个月左右到时间,保险起见,再给他加一周比较好。思维会妖魔化那些给你带来过大情绪冲击的声音,嗓音也不例外,让对方的思维在多添油加醋的加工一段时间,这样比较有趣。
道童又问了一遍张忠勇,张忠勇终日习武,不太喜欢拖拉,加上为人也比较豪爽,自然是决定现在就去,短暂的告别过后,小小的房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陈涉等着二人走远,端起茶壶,从桌下掏出一个石头做的三脚金蟾茶宠。
他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直接浇了上去,石质的茶宠竟然在微微颤抖,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感受到开水的温度,拼命想从茶宠中逃离一般。陈涉俯下身去,看着不停颤抖的石雕说道:“夫人啊,您觉得,您不惜背叛亲妹妹也要出嫁的丈夫踏上我给他规划好的道路需要多长时间?”
茶宠震动的愈发激烈起来,从内部传来了一阵阵强烈的情感波动,愤怒、痛苦和不甘,陈涉享受着对方的怨恨,享受着这种践踏他人命运的快乐。他绝非什么善人,只是一个守序的恶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