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四月,陕兮这片地,仍旧一场春雨一场寒,日光尚未西斜,山风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
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布衣,林庆还是觉得有些冷,嘟囔着一会回去要给大娘说声……赶明儿下山,拾掇点厚衣服。
自己身强体壮的不怕,可不能冻坏孩子们。
转过山涧,是一排排木屋,架着白雾映入眼中……错落有致,非常讨喜。
不禁让人恍然如梦,胜似身临天宫之上。
然而,更夺人眼球的却非天宫之景,而是一排排木屋的后方,立着的一个个巨大烟囱。
山里的白雾,正是从这些烟囱里面源源不断地向外冒出。
“林庆,你可不能再由着那些孩子瞎折腾了!”
迎面走来个壮硕女人,胳膊堪比林庆的小腿粗,蒲扇般的巴掌,兀自上上下下在脸边扇呼。
“你看看,山里都成啥样了?全是雾气!搞什么蒸汽机,尽是胡闹!”
“嗐!二娘,您就由他们玩呗,孩子嘛!”林庆讪笑。
女人大脸一瘪,“算球!和你说也白搭,一会我找三娘去!”
林庆突然笑嘻嘻地问:“呵呵…对了,二娘,二娃子的蘑菇种得怎么样了?”
唤作二娘的女人本来欲走,听闻此言,立马停住脚步,回过头大眼一瞪,
“哼!提起我就来气!林庆,告诉你,可不准再瞎胡教!山下捡来的孩子,随你怎么闹都行,我懒得管!但二娃子,可是我的娃娃,将来是要继承我开山掌衣钵的!”
说着女人挥挥大手,虎虎生风,“好好的武艺不学,种蘑菇?”
“哈哈!”林庆连忙腆着笑脸恭维,“二娘,您这开山掌,又见精进呐!”
“废话!要我看呐,就该让孩子们全天都跟我学武,念书有个锤子用!”
女人被林庆恭维,脸盘上浮现出难掩的高兴色,两瓣儿大嘴唇随着吐沫星子乱飞而上下呼扇不止。
“也都怪三娘……啥世道了,还念书?你不是说大明朝要垮台吗,还念个球的书!”
说完挑衅似的瞥了林庆一眼,“让你去考状元,你能考上吗?”
林庆认真回忆了下,后世堪堪才考上大学的高考成绩,又想了想现今明朝的八股取士,沉默摇摇头。
“不就说嘛!如果二娘我去,武举人,手到擒来!”
“那是,那是。”林庆含笑应声。
对方这话,林庆确实深以为然。
刚上山的俩月,他身子弱,跟着对方那没少吃苦头。
别的不说,每天摸黑起床,山路十里地,就给他折腾的叫苦不迭。
不过,本是被山贼掳上山的,没被就地砍杀,林庆便已经很庆幸了……由此硬是生生忍受了两月之久,没敢吱声。
后来着实坚持不住,才找到甄三娘,一顿引经据典,博古论今——大明将亡,乱世将至,作为在乱世中求生存的山寨,山寨成员德智体美劳,需要全方位发展!
后者才堪堪点头,同意让他担任教书先生,不过每日的早练可省,晚练仍是不曾停歇。
而且,甄二娘看似神经粗犷、大大咧咧,但林庆可了解对方的心思细腻。
对方刚才很巧妙的说“武举人”,而非“武状元”。
……
甄二娘前脚刚离开,一直窝在树墩后面偷听的人影,迅速蹿了上来。
“嘿!林庆,又被骂了?”
来人年龄与林庆相仿,算是当年同期上山的。
当时的一批少年,基本无名无姓,大多无父无母。
适时,放眼整个山寨,就林庆一人识字,冠名大任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林庆两眼一睁一闭,
“林大,林二,林四,林五……高矮个,挨个排序。”
曾经甄三娘问了……
为什么中间少个林三?其实可以不用避嫌她的名讳。
林庆给予了对方自作多情的否定。
无他,不喜欢林三。
……
眼下来人,算是当年一批中个子较高的,唤作——林五。
“怎么?看我笑话?”林庆没好气地回道。
“切,你以为我是你啊,整天幸灾乐祸!”林五撇头不屑。
“说吧,有屁快放!”林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