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岁的渡边淳一坐在料亭店的和室里,作为直木奖的资深评委,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拿到过直木文学奖,十几年前获通俗作品中份量极重的吉川英治文学奖,十年前成为文艺春秋读者奖的第四十八位主人。
可是,同样是《文艺春秋》出版社创立的菊池奖,由于他出道时笔力尚浅,这辈子是从此错过了。
因为菊池奖只颁布给纯文学性质的投稿新作,获奖者大多是新人或没什么名气的边缘作家。
而直木奖呢?从每年二、八月份各颁发一次的频率来看,也能明白获奖难度的降低。
不过再怎么降低,对于万千郁郁不得志的岛国文学青年们,一年两次的机会也是座难走的独木桥。
以他这个走过桥的前辈来说,至少今后可以当全职作家,物质上不说大富大贵,光靠卖弄卖弄笔杆子,轻松养活一大家子不成问题。
过桥的文学青年们已经筛选了几遍,现在渡边淳一跪坐榻榻米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本小说。
矢岛阳介,《太阳依旧升起》。
树先生,《白夜行》。
“服部桑估计短时间内来不了,我们先开始吧。”
和室靠庭院一侧的短发男人双手抱胸,沉吟着开口。
说话的这人,名为北方谦三,是个冷硬派推理小说的领军人物,渡边淳一的评价是二流作家。
“还是再等等吧,一共也就五个评委,少了谁也不好评出高下。”
头发银灰的教授模样男子,眯着眼睛反对。他叫宫城谷昌光,年纪虽然快五十了,但前几年才发光发热,一口气斩获不少文学奖项,从事历史类小说创作,算是位汉学家。
“这次真的不叫艺伎吗?从银座或六本木喊几名女公关小姐来陪酒也不错啊。真是的,一屋子大男人的汗臭味。”
最后一位喝着闷酒的家伙,现在担任着岛国推理作家协会的会长,早年也是推理小说家,后来转去写短篇小说,真不明白为什么还能当推理作家协会的会长。
唯独一点能让渡边淳一认可的,是这家伙的水平,在旧时代的文豪们纷纷逝去,新时代的作家们青黄不接的这年代,能毫无争议的称为准文豪,位于时代的顶点。
“非常抱歉,路上堵车来迟一步。”
和室的门被跪坐的和服侍女拉开,披着玄黑短衫羽织的服部守,在众人的耐心耗尽前姗姗来迟。
“罚酒!服部桑。”
推理协会的会长大叫着,表示不满的态度。
“阿刀田高先生,这次没带女人吗?”
身为在场唯一不是作家出身的文学评价家,服部守先是坐下一口饮尽杯中清酒,然后反问向不修边幅的会长阿刀田高。
“年初的那次直木奖,不是闹出公布前就遭陪酒女爆料的新闻吗?阿刀前辈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吸取教训呢。”
性格硬的像块石头的北方谦三,冷冷发言解释。
“妈的!现在的女人一个大和抚子也找不出来了,当个女支也不懂职业操守。”阿刀田高骂骂咧咧,这人的大男子主义从不掩饰。
“时候也不早了,开始评选吧!”
作为主持者的渡边淳一清清喉咙,伸手捡起第一本,《太阳依旧升起》。
矢岛阳介这个畅销书作家他听说过几回,作品卖得很好,专攻青春伤痛领域,这本《太阳依旧升起》吸收前几作的优缺点,算是这人的集大成之作。
放在往年,拿个直木奖问题不大。
“这东西放在这干嘛?擦屁股我都嫌硬的垃圾。”
阿刀田高将自己面前的《太阳依旧升起》扔进外面的庭院,任性十足。
以他的实力和地位,不需要看文学界任何人的眼色,大家也都习惯了。
“客观来说,矢岛桑的这部作品相当成熟,以后不一定有这种质量,树先生以后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