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枯竹扫了桌子上的银子一眼道,“我方才说了,跑,连夜跑,越早跑越好。”
胡夫人忙道:“跑哪里去?”
枯竹道:“我也不知道啊,还请两位自己想想,哪里有什么大靠山可以投靠,只需对方庇佑你们一年半载,此难自解。”
胡夫人和胡天凌对视了一眼,胡天凌嘴角抽动一声,闷哼道:“除了跑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长风镖局五六十口人,财物家当无数,更不消说镖局内还放着不少待运的镖,如何能在一两日内清完,逃跑是万万做不到的。
枯竹似乎看穿了胡天凌心中所想,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银子道:“人啊,就是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相比没到手的东西,更舍不得放下到手的东西——那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可东西再好,也得又命花啊。”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离开。
胡天凌上身一挺,意欲出手将枯竹留下,可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只迟疑了片刻,枯竹便已走出了客厅。
“天凌?”胡夫人看着丈夫,意欲请他拿主意。
胡天凌拍拍夫人的手背,轻声道:“一个江湖术士骗银子的胡言乱语,你有何可怕的,我乃少林寺俗家弟子,背后靠着的是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谁敢动我,谁能动我?你且放宽心,去派人把强儿、猛儿和飞儿都叫回来,一天到晚的不着家,简直不像话。”
胡夫人微微笑道:“好的,夫君。”看着丈夫离去的身影,胡夫人的笑容转眼消失,她低头看去,手背上竟已全湿了。
胡天凌走出偏厅,走到卧房,运劲推开衣柜,里面出现一道地道暗门,他捧起油灯,拾级而下,走了三十几级台阶后,穿个一条宽阔的廊道,走进一间房间内。
“嗒啦”一声轻响,随着油灯进入,屋子缓缓亮了起来,里头墙角处蹲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他低着头,不辨面目,只有些许喘息之声,证明他还活着,那人手脚戴着铁链,还有一根铁链竟穿过了他的琵琶骨。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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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明在镇子的集市里逛了一个下午,锅碗瓢盆、筷子勺子各买一对——成双成对吉利,至于红纸就不放了,毕竟还有坛骨灰呢。
内衣裤买了几套,外衣脏点没关系,里面总需是干净的,鞋子备一双就够了,他现在打赤脚不穿鞋,苦修嘛,穿什么鞋子,又不是去天竺。
斗笠一个,超大的那种,直径两尺。雨伞要买,下雨天,若是衣服湿透了,还得耗费内力烘干,若因此让内力掉到九成以下,那也太让他心里硌得慌了。
最让慧明满意的是装杂物的竹篮,长方体,够大,有绑带,可背在身后,底下伸出四只两寸长短脚,可直立于地,最妙的是竹篮上方盖着一块羊皮布,既防雨又防晒。
慧明买好东西,到镇子上的酒楼里吃了顿好的(素的),吃完饭后付了钱,他就着夕阳的亮光,往西北方行去。
天竺,慧明是不打算去的,便是在后世也没打算去——没有金箍棒,不走天竺道,没带过滤器,不游恒河水。
配得上玄澄地位和身份的埋葬地,整个大宋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慧明原想着将骨灰放在紫禁城,皇宫主殿的项梁之上,不过他没练成九阳神功第八层,便熄了这个作死的念头。又想着北宋的皇宫大殿可能不叫紫禁城,但总之皇宫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武林中几大超级门派便是了。
慧明背着行囊,迈着不大不小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一边走路,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扫一眼道路尽头,脚底下不时传来异样的触感,坚硬的石子,软糯湿滑的淤泥,还有那清凉柔嫩的绿草。
慧明深深地享受着脚底下传来的各式各样的触感,这减缓了他的疲劳,也让他更加清醒。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天色黑将下来,再往下走,以慧明的目力也有些吃力,此时,他正好看到前方大路边上有一座单间土屋,看样式像是座庙宇。
慧明凝神感知,发现庙里有人,似乎有四五个人的样子,便不打算走过去和他们拼“房”了——今天见了太多的陌生人,也说了太多的话。
慧明往两边看了看,周围群山环绕,路边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他施展轻身功夫,一下子遁入树林之中,行了几十丈远,慧明在山脚下寻到一处空地,用手掌扫去浮土和树叶,就着水吃掉了半个馒头,然后找来一块石头当枕头,和衣睡下。
第二日,虫鸟和日光合力把慧明叫醒,慧明到小溪里洗漱了一把,练了半个时辰的九阳功,吃掉昨晚剩的半个馒头后,继续赶路。
如此走了三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腰挎大刀,背负长剑的武林人士也逐渐多了起来,偶有一些大汉会朝慧明打量几眼,掂量下他的成色,他们见慧明年纪轻轻,又长着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也就没有理会,径直赶路了。
第五日上,慧明的口粮快要见底,他起早行了两个多时辰,远远望见一座两层楼的大屋立在一小山坡上,一块巨大的酒招子在两丈高的旗杆上被风扯得笔直,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安地岭洪四娘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