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河泊司不受县衙约束,直属府道衙门管辖。
可以说,在这八百里沧澜江上,河泊司说出的话,比冷水县衙的话管用。
河泊司衙门设最高属官指挥使一名,下设两名巡检,各自管辖上百名平章巡甲,皆是从军中抽调过来的好手,负责镇压这沧澜江一切不法之事。
魏无西,就是河泊司两名巡检中的一个。
这样的人,康有道自然是不愿轻易得罪的。
但他背靠徐家,在冷水县也算一号人物,被魏无西冷不丁甩脸子,面子上也有些抹不开。
“原来是魏巡检,鱼行街收购鱼获,不在河泊司管辖范围内吧?”
魏无西黢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你那是收鱼吗?早听闻鱼行北街康有道人黑心更黑,今日算见识到了。”
说罢他也不理睬康有道,转头对着裴白说道:“你手中的是江狼鱼?”
裴白闻言点头:“正是。”
“多大。”
“一尺有余。”
“十八两,我要了。”
“好。”
裴白直接将鱼篓递给魏无西。
“等等,”旁边的康有道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二人的交易,“魏巡检,这不合规矩吧。”
魏无西接过鱼篓,打开盖子看了眼,又将盖子合上。
听到康有道的话,他语气变得有些冷:“规矩,谁的规矩?”
康有道看着他冰冷的视线,语气一滞,但当着这么多人面,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鱼,是我先看上的,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魏无西啐了一口,骂道:“滚你娘的先来后来,你鱼行街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巧取豪夺了,徐家养出来的就是你这般奴才吗?”
康有道尽管心中愤怒,面上却不敢露出,阴冷的眼神看了裴白一眼,说道:“魏巡检您听错了,我刚才出的价,不是三两,而是三十两。买卖么,讲究个公平自愿,不如您问问这位,看他愿意卖给谁可好?”
三十两银子的天价,加上这沧澜江上的渔民终究要在鱼行街讨生活,他不信裴白会不屈服。
渔民们听到三十两也是哗然。
三十两啊,拼死拼活半辈子,也未必能够攒到这么多银钱。
即使是捕鱼技巧娴熟的老渔民,河神保佑日日有收获,一个月下来也至多不过三千文左右的收入。
折合成银子还不足三两,一年也不过三十来两。
扣除一家老小吃喝穿用,再有上交夏、秋鱼税,加上不定期征收的鱼胶、麻、铜铁、翎毛、桐油和朱砂等解送工部的材料,同样折算成银钱。
一年下来,往往还要欠下鱼行银子。
如裴白这等少年,一年是无论如何挣不了三十两的,交不上鱼税的后果,就是会被抓去做徭役。
里甲、均徭、驿传、民壮四大徭役,任何一种对于裴白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重役。
搞不好就要死在那里。
没有人会拒绝三十两银子的巨款,即使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在泥里。
可渔民本就已经卑贱到尘埃中了,相比活着,又有谁会在乎那微不足道的脸面呢。
魏无西听到康有道的开价,愣了下,随即勃然大怒:“你娘的,三十两而已,老子我...”
“魏巡检!”
魏无西话尚未说完,裴白已是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在康有道有些得意,魏无西有些难看的脸色中,裴白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十八两,这尾狼鱼是魏巡检您的了。至于康管事开什么价买鱼,那得问您愿不愿意卖了。”
康有道眼中笑意凝固,先是疑惑再是愤怒,魏无西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骨头硬,姿态低,你小子,有前途。康有道,听到没,还不滚。”
康有道阴冷的眼神对上裴白无畏的视线后,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随后拂袖离开。
“等等!”魏无西突然开口。
康有道转身,面无表情:“魏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魏无西冲着他挑了挑下巴,语气森冷的说道:“回去转告康有庄,下次再敢伸手来外城,我剁了他的狗爪子。”
康有道胸口急剧起伏几次,却到底不敢和魏无西翻脸,只是阴沉着脸快速离开。
魏无西转过身来,满意的拍了拍裴白的肩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丢给裴白。
“这里大约是六两,出门没带那么多银两。剩余的,明日午后,来河泊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