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说京都一到春时,桃花漫天,京都城的女人额点花钿美撼云天,少年鲜衣怒马笔墨风流。泼天繁盛,衣灿如锦,丽人如织,纱帷翩翩,丝竹不休,酒香盈盈。高台楼馆中白玉压帘,富贵煌煌。
这灯火如昼的初夏夜里,更见其繁华富丽,高雅清流,一路的楼阁上总有丝竹之声传来,萦绕在京都夜空,久久不散。
灵宫转到另一条街上,发现比她住着的那条街人还要多些,一路走着瞧着,渐渐地觉得好像也颇有意趣,一街之隔竟繁华如斯,她觉得自己向来不是个喜好走街串巷的,也不是个对周围事物充满好奇新的,可这样走啊走,看着京都物事和百姓,竟然觉得怪有意思的。
路过一家珍宝阁时,有一众少女簇拥着坐着轿撵过来,戴着纱帷帽的年轻姑娘,聚在一堆说着娇俏话儿往珍宝阁走去。街上停的轿撵极多,在街道两旁并列排开,宽大的长街足以并列停下八个这样的轿撵,停着轿撵路上不但不拥挤,反而显得宽敞又华贵。
灵宫觉得那一群衣着飘逸清贵,行为举止优雅有度的女孩围在一起甚是好看,略多看了几眼,那几个少女走进珍宝阁往二楼楼梯上走去,灵宫也就转身准备离开,谁知道眼前一黑,一头撞进身后人胸口上,撞上后立即被撞上的劲道给弹的往后仰倒。
身后那个人像是怕她摔倒一样,双手握着她的双臂又把她给拽了回来,可这人显然是也被冲撞惊得拿不住力道,他这样一拽又把灵宫拽进怀里,灵宫的脑袋“咚”的一下又砸到他胸口,这次更重,灵宫明显听到那人被砸的闷声吭了一声,看来真的被撞疼了。
灵宫立即站稳身子,口中说道:“真是对不起,没注意您在身后,转身转的急了。”
郎桓捂着胸口退开几步,咳嗽了几声才闷闷地忍着痛说道:“当真疼煞我也。”
灵宫抬头去看,是个身量有些小的十七八岁少年,白肤红唇,眸中盛着一泓秋水,灯笼映照其中,落入了几点星辰,少年身着轻黄交领细纱薄衫,领口处露着内衫素白缠枝莲暗纹的领口,腰间玉带勾勒出一把细瘦的腰身,是个瘦弱的孩子。
看着他这身量。灵宫真心怕把他给撞出个什么毛病,便立刻问道:“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去医馆?”
郎桓觉得自己实在倒霉,高高兴出来跟美人相会,还没见到美人呢,就给这个丑女差点撞吐血了,但他在女子面前总会本能地表现的一副谦谦君子之态,根本改不过来,所以即便是看着眼前这个样貌普通的丑女人,还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好着呢。”
灵宫心中有愧,看这人这么不跟她计较,也有些担忧他是不是真的没事,因为她发现很多人被别人无意伤到,那人又诚恳道歉时,并不会很计较,但往往是被伤到的人自己承担被人伤害的后果。
小到衣服上被人无意间滴下的污渍,大到身体上的伤害,就好比六年前她跟顾长白驾着马车路过一出山坳,走在他们前面的马车撞到了一个村民,那时村民蹲在路边侍弄农具,由于道路狭窄,被车轮带倒,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那马车上的人下去看伤情,村民一骨碌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黄土连说“没事没事。”可分明衣裳都破了,被碎石子磨破的膝盖都露出来了,伤口粘着黄土和碎石子,脸上手上也带着伤。一听他说没事,那马车上的人也不管了,驾着车就走远了。那村民还是自己捡起农具一颠一跛地往家中走去。
因对此事记忆尤深,灵宫便觉得若自己意外伤人,必不敢在旁人说没事的时候就理直气壮的走开。便关心的问道:“若有事我必当带您去医馆看看,请切勿碍于面子不说。”
她这么一说,郎桓心下也觉得她好像没那么丑了,仔细看看也就是长得普通了点,主要是因为她刚才撞了自己才下意识觉得她面目可憎的吧。
“真没事。不过是突然被撞吓到了,你……”郎桓惊奇地看着她,又围着她转了几圈,声音中透漏出浓厚的兴趣,“蛇妖?你这样的还能活到现在?你丹田都破了,不会吧,不可能吧,我看错了吗?你也没有妖元,我的天,没根基没妖元,你真的是个活妖吗?不是吧,我不敢相信,走,跟我回家去,让我好好研究一下。”
说着也不管自己胸口的痛,拉着灵宫就要走,灵宫突然被个陌生人拉着走当然不从了,双脚站定,就在大街上跟郎桓生拉硬扯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瘦弱的少年力气竟然这么大,拖着她跟拖一个木偶一样,几下就把她拖出五步远。
灵宫吓得不行,心下觉得这少年肯定是个修行的,不然怎么能看出她的本身,他说要研究她,那些修行的搞研究怎么搞?杀了剖肝取肾,或者活着囚禁的搞啊,她看了那么多书,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死也不能被拖回去,所以即便力量悬殊,她也还是拼尽全力地跟他拉扯,边拉扯边向周围人求救:“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救命啊!”
周围人立时陆陆续续聚过来,灵宫心中一看有希望,便更加激愤地求救:“这人我不认识,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啊!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郎桓一边拽她,一边冲周围人道:“我看谁敢管!”
他娘的还真没人管,灵宫看着周围人无一替她发声,心中凉了半截,几乎看到自己被挖开丹田的供人研究为什么丹田破了,根基毁了,妖元没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呢?想想那诡异的情景就他娘的心塞。
又惊又吓,灵宫也顾不得什么口德不口德的了,直接当着满街的人开骂:“老娘是特么掀你祖坟了还是睡你爹娘了,老娘能不能活着干你特么鸟事情,研究老娘,你都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副半男不女的样子有没有资格来研究,再不放开老娘迟早让你脑袋开瓢。”
她这一骂,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立即曝出一阵大笑,震的她耳朵疼,沿街商铺的二、三层临街坐着的贵人们竟有人抛下银钱起哄:“再骂!再骂!哈哈哈。”
银钱落地,竟没人去抢,不愧是繁盛的京都。郎桓压根不为所动,兴致勃勃地拖着她走,围着的人一路让着道,像是他俩是打赢胜仗回来的将军似地。
“姑娘,不是我们不帮你,郎公子是个君子,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可别置气了,乖乖回去吧。”
“对啊对啊,姑娘,别闹的脸上难看,要知道这下会有多少姑娘妒忌您呐。”
“姑娘,您就跟着郎公子走吧,多少姑娘想还没这机会呢。”
……
这些人的话简直把灵宫要活活气死,这像是他们说的那种情况吗?
“顾长白!顾长白!你娘的腿儿的,死哪去了!来救老娘啊!”灵宫有些声嘶力竭,她腿都已经虚了,几乎没有力气跟郎桓抗争了。
“呦,乖乖,这是有心上人了,竟然眼瞎的看不上郎公子?”一个女人嘲讽的声音穿进灵宫耳中。
“这么粗俗的女人,郎公子能看上是她的福气,哪来那么多戏。”
灵宫感到有人偷偷掐她,但人太多,根本不知道是谁,但是她明白,果然这些女人在嫉妒她!不是吧,智障了吗,眼下是那畜生拉着她好不好。
灵宫闪躲着旁人对她下的黑手,心中的惧怕不断升起,她凄厉地叫道:“顾长白!顾长白!”
“啪!”
“啊……”
背上的痛差点让她晕过去,郎桓也停下来转身看过来,灵宫被一鞭子抽的扑到郎桓前面,手还被他紧紧拽着。她低着头,喉头一痒,呕出好几口血来,稀稀拉拉地滴到地砖上,周围瞬间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