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婶二字，林小七顿时用手捂住了嘴巴，带点害怕的看向内间的挂帘，见里面没有传来动静他才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松了口气。

林小七轻声向赵守财问道：“赵叔，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东西还在吗？”

赵守财放下碗筷，伸手从货架的最高处取下一个碟子大小的礼盒，四四方方的粉色盒子，镶嵌着精美的纸质花纹，半个透明的盒顶上用黄色塑料扎带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透过盒顶能看到里面有个精美的小蛋糕。

看到礼盒的那刻，林小七的眼中顿时一亮，指着礼盒道：“对，就是这个，赵叔，我要买这个！”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我记得和你说过价格，你有这么多钱吗？”赵守财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林小七，他看到林小七伸着的手似是有几道被荆棘划破的血痕，肩头的缝着补丁的衣服也开了一个小口子，那没有丝毫张力的衣领口是一片还未消散的汗渍痕迹。

林小七没有在意赵守财打量的目光，将腰间的小布包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更小的包裹和一张他刚从阿祥叔那里拿到的五块钱，打开那个小包裹，里面是一个个一毛钱和一块钱的硬币，零零散散二三十枚，林小七数出大部分的硬币，然后将它们和那张褶皱的五块钱一起递给林守财。

“赵叔，你看看是不是二十块。”

赵守财估摸的看了一眼就点清了数，他将钱收入柜台，然后将礼盒递给林小七，随后他就看到这小子抱着礼盒高兴的跑出店门。

村里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有些房屋就在边上坐落着，只不过有间破败的房子尤为格格不入，那是一座已坍塌半边的小屋，其中青苔蔓延，破旧零碎的瓦片散落着，似乎残檐断壁上还有着火烧过的痕迹，依然坚挺着的那半边也是拿着些木板粗略的修补，仍有不少破漏处，这样的房子就算说是危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房子里，一个身穿破旧衣衫的女孩在灶台旁添着木柴，这都不能称为灶台，只是用点石头和泥土垒起来的架子罢了，刚好能把一口锅架起，没有烟囱浓浓的烟从石头缝里窜出，呛的女孩咳嗽不止，锅中也只有两个没有去皮的黄土豆在水中起伏着。

“阿姐！我回来了！”

一声清脆的呼喊声从门口处传来，女孩望去，只见林小七手里捧着一个非常漂亮的粉色礼盒走进小屋里。

“小七，你这是带的什么东西回来？”女孩放下手里的木柴，好奇的走向林小七。

林小七将礼盒放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上，看到一脸烟灰的阿姐不由得哈哈笑道：“阿姐，这是我在赵叔的店里买的，你一定没吃过，你肯定会喜欢的。”

抬手用衣袖将阿姐脸上的灰擦去，在收回手时，林颖月看见了林小七手上那醒目的红色血痕，她将那只手抓过，看着那只遍布疤痕却又添了几道新伤痕的手，又看到他肩膀处衣物的裂口，林颖月心头不由得揪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小七又去给柴房拾柴了，顿时不由得语气加重了几分，“我不是说过别再去给柴房拾柴了吗？”

阿姐的呵斥声在这狭小的小屋里响起，林小七低着头不敢说话，林颖月看着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的林小七，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阿姐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再受伤了，阿姐可以帮人缝补衣物赚钱，不需要你这么拼命。”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

“什么？”林颖月看着眼前这个仍低着头的少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说些什么，毕竟生日那种东西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只是闲暇之余才会从村里的大家口中说起。

林小七缓缓抬起了头，他眼含泪水的说道：“阿姐，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从小都在村子里面，但是我们总是吃不饱饭，衣服也只能捡别人不要的穿，可是我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只要阿姐在我身边就够了，我听王婶说每个人到了十八岁就算成年了，需要有一个成人礼，成人礼需要摆好多好吃的，还要叫好多人一起来看，虽然我们不能像村里二虎子那样举办那么大的成人礼，但是..但是我也希望阿姐能有属于自己的成人礼！”

林颖月微张着嘴，她看着面前这个带着哭腔的小屁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成人礼？那种东西不都是故事里才能听到的吗？像他们这种没有父母的小孩光活着就已经要用上全部力气了，哪有时间去管什么成人礼，能好好活到十八岁成年就已经是万幸了。

林颖月伸手抹去林小七脸上的泪水，只是被烟熏黑的手把他的脸也刮成了小花猫。

“好了，别哭了，都成花猫了，这个就是你给我成年礼礼物吗？”听到阿姐提起礼物，林小七连忙将道：“没错！没错！这是城里人过生日都会吃的蛋糕，只不过没有城里的那么大！”

“你又没去过城里，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王婶和我说的，她还说城里的蛋糕有一层楼那么高呢，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摆在上面。”林小七羡慕的说道，虽然王婶说的可不止这一点，但是他从听到一层楼高的蛋糕后就惊住了，这够吃多久了啊。

“王婶？”听到王婶林颖月不由得挑了挑眉，“哼，她八成都是骗你的，哪有这么高的蛋糕。”

“阿姐，你先去洗个脸吧，你看你脸上脏兮兮的，等下沾到蛋糕上了。”林小七推搡着林颖月往外走，他想给阿姐在成年礼上留下个好一点的回忆。

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偶尔还能见到一两条小鱼从中穿流而过。

林颖月蹲在河边，用双手捧起河水往脸上盖去，肆意洒落的水珠从指缝间滑落，也带走了烧火时沾染的烟灰，林小七在旁侧眼望去，阿姐那白皙的侧脸上还挂着一两颗水珠，只是当林颖月转过头时，暮然映照出一张带点恐怖的脸颊，从她的左脸到鼻梁左边一点全是恐怖的烧伤，数不清的蜂窝状凹槽在其上，破坏着那份少女的美感。

无论看过多少次，林小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个夜晚，突如其来的火灾笼罩了整个房间，火焰如同游蛇一般环绕在房内，两人被这莫名的火焰捆缚在了房间内，高度的浓烟密布在房内，使他不停咳嗽，炙热的灼伤感蔓布全身，阿姐将他扑倒在床下，外面隐约传来村里人的大喊声，只是他再也撑不过去了，昏倒在了浓烟之中。

再次醒来是后是在村里的李爷爷家，李爷爷年轻的时候跟人学过点医术，也算是村里仅有的大夫了，他们都不知道那天究竟为什么会起火，明明他们家连蜡烛都没有，那天后，两人都活了下来，林小七自己没有多大事，只是被浓烟进了肺部，但阿姐浑身都被烈火烧伤，大半的脸都被毁了，此后也不能长时间在日光的照耀下行动，因为会感觉浑身发烫，直至昏迷，李爷爷说这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了阴影，俗称心病，自那以后，阿姐的身体都变得虚弱了，时常发烧，但每次都能强忍着撑过去。

“你发什么呆啊？”林颖月的话打断了林小七的回忆，“你也快洗洗脸，刚才都快哭成小花猫了，看招！”

林颖月捧起一把河水就朝林小七脸上泼去，没反应过来的林小七瞬时就被泼了个满脸。

“好啊阿姐，偷袭我，看看我这招！”林小七不甘示弱的对准水面就是一巴掌，溅起一片水花朝林颖月扑去。

两人就在这嬉闹中渐渐忘去了之前的不快，或许是林颖月看出了林小七在想什么，所以故意打断他，正如之前他所说，既然今天都准备了过不一样的日子了，何必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