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方向来视津国为敌,后来因为开阜通商才有所缓和,建交至今不过数十年,一直通过和亲来稳固局面,比如先前一时盛宠的俪美人,还有先帝时远嫁寰方的临稔公主,津国事事谦让,倒是寰方始终有所芥蒂。众人只说临稔公主过去后水土不服,时常病痛,在生产时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气息微弱的皇子,即寰方如今的鄯王,鄯王自幼体弱多病,很早便牵往自己的封地,向来不问世事。可这些都只是寰方的说辞,谁又知道实情究竟如何,寰方向来视津国为仇敌,又如何会善待从津国嫁过去的太子妃?若真是这样好的亲事,即便远了些,皇贵妃也会从长远之计考虑让珮荨嫁过去。
睡到半夜口渴难耐,恍惚看到有人站在塌边,那身形不像是妍耳,我稍稍定神,才看清原来是韩佶,他一脸错愕,像是没想到我会醒过来,随即一脸疼惜的上前,我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儿,嗓子却疼得说不出话,他忙上前,握住我的手,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他的衣袖:“帮帮我,帮帮我。”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日子一天天挨着,病情终于渐渐好转,我知一切已成定局,不得不认命。也记不得那夜他是否真的来过,我许是有见到他,向他哭诉求助过,亦或许那根本就只是一个梦,毕竟去的不是我便是珮荨,而他只有珮荨那么一个妹妹。我也才发现,这一路走来,自己不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寝殿里添了好些珠宝首饰,算算日子,距启程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竟在这屋子里困了这么久。这两日天气极好,只是这寝殿终日门窗紧闭,一丝阳光也没有。在梳妆镜前一坐就是一个时辰,门被推开,亮光趁机洒进来,应该是送礼服的人,我也懒得搭理,不想那步子越来越近,直到在我身后站定,我这才去看铜镜里的人,竟是皇贵妃!我不由愣了片刻,还是转了身跪下请安。
她行至梳妆台,伸手抚上晶莹的珠翠:“妍耳说你已大好,看着是恢复了不少。”
“多谢娘娘体念。”我伏在地上,声音有一丝飘渺。
她在殿内转了一圈,四处都瞧上一瞧,半晌才又说:“你也别怨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与珮荨主仆一场,就当是最后为她付出一回吧!我已挑好几个得力的侍女随你同行,日后在寰方她们会好生照料你,你且安心去吧。“她自称我而非本宫,心中应当也是有几分愧疚的,我明白这事已没有商量的余地,倘若真的誓死不从,到头来只怕还要旁人为我受罪,别的倒无所谓,只怕到时连累父母。
我朝她叩了个头,“奴婢愿意代公主出嫁,只是娘娘可否开恩让奴婢见韶敏姑姑一面,姑姑对我有恩,如今我要走了,也该同姑姑告别!”
她思忖片刻终是应允下来,说会让姑姑晚些时候过来,临走前将一块环形的帝王绿放到案上,说是珮荨自幼带在身上的,我心里隐隐觉得好笑,叩了个头目送她离开,只见她行至门口,转过头来看了我片刻,那眼神里竟有一丝怜爱,回神间她已没了踪影,静静瞧着从门口投进的几缕阳光,兴许是我眼花了。
妍耳送药进来,想必是知道皇贵妃来过,问我可还好,我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随行去寰方的侍女,你可在列?”她点点头,我心里有些同情,但一想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如何去管别人?
不等我喝完药,几个宫人破门而入,妍耳也是一脸错愕,正要上前询问,却被两个宫人扣住,其余几人上前将我按住,妍耳大呼:“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公主的寝殿,你们要做什么?”
几人并未应答,两人上前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另一人捉住我的右脚,一边从怀中掏出匕首,我突感不妙,拼命想要挣开,无奈体力悬殊,只听妍耳大喊一声:“不要!”那人一个使劲,将匕首深深刺入我的脚底,划出一大条口子,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我顿时昏死过去。
从噩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妍耳哭得红肿的一双眼,我动了动腿,脚上便疼痛难忍,她忙安慰:“伤口有些深,会疼上几天,太医已用了上好的药,养一阵子就好了。”
我终是在她面前落了泪,满腹心酸委屈怎么也止不住,我知道珮荨的脚上有一条疤,所以才要在我的脚上也划上一道,可我的命真的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婚期已近,这嵌巧宫到夜里都不得安静,直到深夜我才躺下,门却被推开了,我警觉的望过去,只见韶敏姑姑披着风衣走近,我惊喜的坐起,却下不了地,姑姑忙上前将我按回床上,待我安静下来,才语重心长道:“你瘦了许多。”
“姑姑!”我带了丝哭腔。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了你什么,当初你父母将你交与我时,我说会护你周全,如今却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带你进宫。”
“此事怨不得姑姑,我也知此事再无变数,想见姑姑一面,只是想托姑姑安慰安慰我爹娘,我有两年多没见他们了,他们应当还不知道这事,还请姑姑先帮我瞒一瞒,还有阿黛,她年纪轻不懂事,还望姑姑多照料些,他们安好,我也算没有遗憾了。”
她点点头:“你放心吧,我都知道!只是,你此行不知前途凶险,定要好生保重,我知道代嫁寰方非你自愿,但或许这就是你的转机,在这津国皇宫里为奴为婢,却是以公主的身份走出去,日后的路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做寰方的太子妃或许不易,但最终如何谁也无法断定,你切莫太过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