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是乌龙和乌金,这是两个臂断骨折的狼狈家伙!
他们撤离了这曾经山清水秀、怡然自乐的小村子。
黑暗笼罩下,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
晨曦微露。
林间鸟雀欢,奏出或长或短、或清脆或低沉、或独鸣或交响的华丽乐章。
张碧逸和庞流芳手挽着手,望着远山已经被照亮的山头,那是光的世界。
他俩相视一笑,他们眼神有光,脸上容光溢彩,男的俊美无俦,女的如初发芙蓉。
才子佳人、金童玉女等等赞美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俩。
他俩往山下缓步而去。
庞流芳如山中美丽的精灵,时不时被飞鸟吸引,被甲壳虫惊到。
她雀跃着,欢呼着,惊叫着。
张碧逸沉醉着,享受着。
他时而凑到近前与她耳鬓厮磨同看甲壳虫逃遁,时而抬起肘子让她支撑跳下难走的几步高坎……
有山风吹来。
临近村子,张碧逸的鼻子抽搐了下。
微凉的晨风中,隐约有腥味传来。
张碧逸心道:“这个时节,都是牲畜疯长的季节,没理由有谁会屠宰它们啊。”
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他顿了顿脚步,潜伏着身子,缓缓地向村里摸去。
春花姐家小院的柴扉木门倒在地上。
张碧逸心头涌起不好的感觉。他闪身冲进小院,冲进木门大开的房间。
他看到,与春花姐相依为命的娘路大婶歪斜着躺在竹椅上,喉头渗着血,已经死去多时。
张碧逸又来到里屋,春花姐衣衫半裸仰躺在床上,心脏处一个血洞,血迹犹未干涸。
虽然春花姐容颜一般,但她的上衣已被挑开,殷红的血和触目的白,让张碧逸心惊胆战、目眦欲裂。
张碧逸心下颤抖,闪身来到隔壁李大爷家。
李大爷倒在血泊中,旁边椅子上是他日日不曾离手的长长烟斗。
二狗子半跪在床沿,小臂青筋鼓起,右手向前探出。
离他的手指寸许,便是他平时捕猎野兽的钢叉。
那姿势,分明是二狗子想要拿那钢叉。
张碧逸唤了一声“二狗哥”。
二狗子一动不动。
张碧逸上前查看,撩开他垂在额头的头发,一个飞刃穿过的洞口,赫然还有血液滴落。
前段时间一起上山采过刺莓儿的二狗哥,就这样了然无息。
张碧逸发现,二狗哥的眼睛虽然光亮毫无,但是一点都没有闭上。
张碧逸一声悲呼:“二狗哥——”
他突然想起什么,闪身冲出屋外,望着自家房屋的方向。
还好,有烟尘缕缕,应该是晨炊吧。
可他定睛看去,那烟尘黝黑,哪里像灶台的炊烟那般淡白?
张碧逸的心突然凉透了,凉到了脚底,凉透了骨髓。
他大叫一声,踉跄了一下,又稳住身形,兔起凫举般往家里奔去。
庞流芳哪里看见过这么血腥而惨绝人寰的悲惨情景?
她双腿发软,跟在张碧逸身后跑去,双腿已经迈不成步。
她想呼唤张碧逸等等她,可她张了张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柴房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粗实一些的木架还在噼里啪啦拉扯着火苗。
看这架势,如果不是正房离得有四五丈远,早就接上火了。
张碧逸无暇顾及,他发了疯一般地冲进家门。
这和他小时候在外面玩饿了,风一般冲进家在碗柜里找吃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