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怎么都没想到,区区一伙流民,竟然敢反抗自己的‘统治’!
这年头,地主就是佃户的天!
地主让他生,他才能生。
让他死,他不死也得装死!
他活了五十多年,头一回见到敢跟主家骂骂咧咧的佃户。
不光骂骂咧咧,还要动手?!
周重直接被气笑了。
“你们这群流民,还真是胆大包天!”
“韩虎,带着你的人,给他们点教训看看!”
周重一挥手,以韩虎为首的狗腿子们,立刻拿着棍子涌上前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爷爷昨日对你们实在是太客气了!”
韩虎就是昨天把一口浓痰吐到陆宁脚下的狗腿子,他狞笑着来到二虎子身前,举着棍子,挑衅的指着二虎子的鼻子。
二虎子本身就是个暴脾气,早年在山里练就了一身本领,加上吃了一天半的饱饭,正愁浑身的力气没地方发泄。
“你昨日辱没了俺们村长大人!”
他一把攥住棍子,猛地抬脚踹在韩虎胸口。
砰!
韩虎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好几米,险些砸在周重身上。
砰!
又是一声闷响。
韩虎重重的摔在地上,嘴里呕出一大口血。
换做从前,乡亲们早就吓跑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
没直接把你搞死,是因为俺们二十里铺的乡亲有涵养。
这穷乡僻壤的,死个把人算不得大事。
周围的乡亲们越聚越多,隐隐将周重这十几个人包围起来。
连怀里抱着的娃子,看向周重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在村长大人的带领下,日子眼瞅着有奔头,谁敢破坏大好的局面,那就是俺们二十里铺的死敌!
周重等人被乡亲们盯得发毛。
“老爷,不对劲啊,这群人似乎...似乎一点都不怕咱们!”
狗腿子二号凑到周重身边,颤声说道。
很不对劲!
以往,都用不着老爷亲自出马,哥们儿几个不管到了灞桥的哪个村,都能把当地百姓吓成鹌鹑。
今日连老爷这般尊贵的人物都亲自上阵,这群流民不仅毫无惧色,竟然还敢动手。
不管换做是谁,面对远超己方数十倍的人数,都会感到肝颤。
周重眉头紧锁,他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世道真是变了,佃户都敢跟地主尥蹶子!”
他不自觉的,将腰间的长剑拔出三寸。
年轻时在战场上磨练出的本事,让他察觉到,这群流民真有要自己性命的打算!
...
不远处的草丛里。
胡家岭来的父子三人,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爹,你快看,二十里铺的人竟然敢跟周重动手,俺算是开眼了!”
老父亲压低了嗓音,咬着牙道:“闭嘴,老子长着眼睛呢!”
他生怕声音再大一点,被空地上的两方人马发现。
“二十里铺怕是要遭殃了,周重出身军中,又管着武库署的兵刃,万一把他惹恼了,他随随便便就能叫来几十个精锐府兵...”
“就算二十里铺的人全都是青壮男子,可手无寸铁,定不会是几十个精锐府兵的对手!”
老父亲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这时候跑到二十里铺。
万一周重迁怒于自己,可就完蛋了!
就在他低头琢磨,该如何在旁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离开时,身旁传来大娃子和二娃子的惊呼。
“两个狗东西,老子要被你们害死了!”
他急忙抬起头去查看那两方人马的动静,生怕被发现。
“你娘的!”
“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到不远处的场景时,老父亲也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五十个二十里铺的青壮男子,人人手持铁斧,凶神恶煞的将周重他们围了起来!
周重等人脸都吓白了!
要知道,隋末乱战十几年,百姓家里的铁制农具,甚至是铁制的锅碗瓢盆,都早已被收缴起来熔炼成兵刃。
如今大唐初立,天下还没太平多久,即便富农的庄子里,顶多使用木制的农具。
若是有铁,打造成急需的东西才对,诸如锄头,镐头,可以说是农户们吃饭用的家伙什!
锻造一把斧头的铁,能做出四五把锄头,还能饶上两把镐头。
就算长安城里的贵族老爷,也没这么奢侈的!
五十把斧头的生铁,足够装备一支小型军队了!
都是灞桥十里八村的乡亲,凭什么二十里铺富裕到拥有五十把斧头,他胡家岭的人还在啃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