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长安城敦化坊。
周监事正蹲在自家门廊下,陪着十三岁的儿子数蚂蚁。
“牧儿你看,这边有三只蚂蚁,那边有五只蚂蚁,加起来是多少呀?”
周监事满脸温和的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傻儿子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急出一脑门子汗,还是没得到答案。
周监事叹了口气,脸上的无奈之色一闪而过,转眼间又换上宠溺的笑容。
他把地上的几只蚂蚁都归拢到一起,“再数数!”
傻儿子憨憨的一笑,数完之后开心的说道:“一共八只!”
“牧儿真聪明!”
周监事又摸了摸傻儿子的头顶,慢慢站起身,扶着廊柱使劲捶了后腰几下。
“为父总不能陪你一辈子,如今蹲时间长了,腰酸背疼不说,眼睛还花得厉害,没几年好活喽!”
周监事看着傻儿子一脸天真的把蚂蚁数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再次长长的叹息一声。
他名叫周重,今年已经五十有九,老来得子,简直把儿子宠到骨子里!
人人都知道他这个武库署监事,虽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官,却是个难得的肥差,积累下的家当,比上县的县令还多!
可惜天公不作美,儿子都十三岁了,还痴痴傻傻的。
换做别人家的孩子,十三岁都足以自立门户,奈何自家儿子连几只蚂蚁都数不明白...
“老爷,催收的韩虎他们回来了,二十里铺的租子还是没收上来。”
家里的老仆走到跟前,轻声在周重耳边说道。
周重的脸色顿时一沉,怒道:“为何又是二十里铺?!”
正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傻儿子,忽然抬起头来,歪着脑袋问道:“谁让爹爹不高兴了?”
周重急忙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牧儿乖乖在院子玩,若是饿了就去找你姨娘,为父有公务要处理。”
说完,带着老仆朝屋里走去,生怕打扰了傻儿子玩蚂蚁的兴致。
...
堂屋里。
“二十里铺都是流民,这些人向来桀骜不驯,若是因为交租子的事情又跑回山里,难免会污了老爷的名声。”
老仆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不如老爷您发发善心,等秋收之后再让他们一并补齐就是了...”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二十里铺的流民才定居几个月而已,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让他们交租子,等于逼着他们逃回山里。
虽说他们逃回山里,对周家没什么影响,但名声上就很不好听了。
周重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放屁!”
“老子管他们能不能交上,既然用了老子的田,交租子天经地义,官司打到万年县衙老子也有理!”
“那个里正叫陆什么来着?他堂姐在宫中当女官,那就让他先垫上!”
“流民跑了活该他倒霉,凭什么让老子发善心?!”
“老子发了善心,以后你出钱养着牧儿?!”
自从生了个傻儿子之后,周重变得视财如命,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敛财的机会。
傻儿子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现在多敛一贯钱,等以后他没了,傻儿子就能多过上几天好日子。
老仆苦笑一声,他比别人更清楚周重的性子,知道让周重放弃二十里铺的租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之所以提一提看法,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明日再让韩虎他们走一趟?”
砰!
周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中凶光毕露。
“明日老夫亲自带着韩虎他们走上一趟,就拿二十里铺开刀,让灞桥的佃户们好好看着,拖欠老夫的租子,是何等下场!”
杀鸡儆猴的戏码,迟早要来上这么一回。
否则等他百年之后,傻儿子继承家业,那些佃户必定会越来越过分。
必须让他们心存敬畏!
...
二十里铺。
天黑之前,小六子和二虎子都带着队伍回来了。
吃了顿饱饭之后,乡亲们干起活来格外有力气,尤其是二虎子那一队,拖回来足足四千多斤木柴!
超额完成任务之下,陆宁当即赏给他们每人两斤精面!
活儿干得好,当然要赏。
小六子那一队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二虎子他们领赏,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明日把后山直接挖空...
天黑之后,陆宁在公廨里吃完了小六子带来的烙饼,门外忽然传来二虎子的声音。
“村长大人,俺逮住两个贼!”
陆宁大感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