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泰六年十月,扶风城,廷尉府。
夏伯阳这几日都在廷尉府当差,自从大理寺的公函下达,整个廷尉府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而萧子虚经常来往与青玉斋,据说是和魏文竹一起死掉的那个花魁是个黑户,在扶风城没有户籍,尸体也没有人认领。其实妓女在本地没有户籍再正常不过了,大部分都是倒卖过来的,有户籍的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但凡有点法子,也不会做这种皮肉生意。
花魁的尸体就一直放在青玉斋的冰室里,而老鸨嫌放在妓馆内太过晦气,挡了她的财运,一直催促廷尉府将尸体拉走,但是根据北越本地习俗,妓女尸体是不能带回廷尉府的,廷尉府是护卫一城的存在,妓女阴气太重,再加上又是惨死,冒然带回公署的话,会破了廷尉府的正气,于城内治安不祥。
夏伯阳走进青玉斋时,正看见老鸨在萧子虚旁边叽叽咋咋说个不停。
“哎呀,官爷赶快把青儿尸体拉走吧,您看我这几日都没有生意做,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为了生计出来抛头露面,已经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您让奴家日后怎么活呢?”青玉斋的老鸨扑了一层厚厚的粉用来遮盖脸上的皱纹,说话激动时惊动了脸上的妆容,脂粉簌簌地往下掉。
“好了,几日前本监令就听人说了,今日就是为此事来的。”萧子虚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
“另外,你把她的身契给我。”萧子虚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抛给老鸨,“这些够了吧?就当为她赎身了。”
“够了,够了!官爷还真是可怜奴家呀!”老鸨打开袋子,里面是黄澄澄的金锭,顿时笑开了花。
妓馆的花魁死了,她的身契自然成了一张废纸,现在又有人肯出钱赎身,她又何乐不为呢?
老鸨笑着从袖口拿出一张契纸递给了萧子虚,扶风城有人会为死去的族人做冥婚,正常人家的姑娘自是有些难度,所以大部分都是从妓馆里挑选的妓女,老鸨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萧子虚接过契纸,粗略看了一遍便收进怀内,对着身后的两个廷尉说道:“你们两个找处墓地,把尸体好生安葬了。”
又看向夏伯阳,笑着说道:“小侯爷来得正是时候,我出门时带的钱用光了,借我些金锭买处墓地使使?”
夏伯阳也不多言,掏出两个金锭给了办差的廷尉。
“官爷为她赎身不是要与族人做冥婚?”
“我在北越无亲无故,为何人做冥婚?”
“官爷与青儿是旧识?”
“不曾见过。”
“那官爷这是何故?”
“只是为这飘零女子死后寻一处光景罢了。”
萧子虚转身叫上夏伯阳一同离去,只留给众人一道落拓的背影。
扶风城商角坊,这里是扶风的下城,也是鱼龙混杂之地,这里聚集了三教九流,有人白天买凶,有人夜晚杀人。
名秀斋坐落于商角坊的西南,是这里的一所旅店,许多从外地来的旅人都会落脚于此,一来这里价格便宜,二来这里鱼龙混杂,有暗娼游离,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在这里发生。
莫尔索来到这里时已是夜晚,扶风却繁华依旧,街道里行人熙攘,叫卖声不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北越,凉州苦寒,不比苏朝,他老家安化虽算是凉州大城,繁华却不及扶风十之一二。
凉州地乱,尤其是夜晚,常有凶徒行于深夜,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却无官府敢制,百姓入夜以后门户紧闭,行人不敢独自出门,凉州女人通常会随身藏有匕首,不是用来自保,而是用来自尽,以免被凶徒施以暴行,损坏自身贞洁。
而扶风城则不同,百姓安居于此,遇匪事官府敢追,逢灾情朝廷必振。即使是扶风最乱的下城在莫尔索看来也不及凉州十之一二。
名秀斋的掌柜明面是个独立的商人,但实则是烈远商会的人,这并不奇怪,烈远商会的产业遍布扶风城,这间旅店也只是烈远商会众多产业之一罢了。
莫尔索左脚踏进名秀斋的前门,抬头只见门口房檐上悬着两个灯笼,把名秀斋的招牌照的明亮。而店里的伙计拿着火折子把灯罩里的蜡烛挨个点亮,顿时大堂亮如白昼。
“客官可是要住店?”伙计看有人进来,急忙把火折子吹灭上前招呼。
“嗯,之前应该是有人帮我定了一间房。”莫尔索看了看店里简朴的摆设,大堂里只有几张老榆木做的桌子和凳子,应该是供客人吃饭休憩所用。
“敢问客人名姓?”伙计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许,许易安。”这是他死去的母亲为他取的名字,他的母亲是苏朝人,而她苏朝的本姓是许。易安是期望他的心到哪里都容易安放,莫尔索在凉州语里其实就是安居的意思。
“客人可是打外州来?”伙计听着这个名字心里顿时一惊,前几日掌柜有特意嘱咐过他们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