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一车少的装五千块砖,多的八千块砖。
凌晨到天亮小半天时间,得装好几货车的砖,累的手一直发抖,坐下去就站都站不起来。
可这样的日子,父亲一干就是十几年。
林墨还记得,小时候父亲为了给风湿的姐姐治病,带着全家钻铁轨、爬绿皮火车车厢,从山区老家,来到了外省干砖厂。
那时候拉砖的车,还是用两个轮子配几根铁条,再焊上两根钢管把手,最后绑上一根用橡胶轮胎编制的皮绳,用肩膀从泥泞里硬把红砖拉出来。
还在上学的姐姐,每次放学回家,都会跑去帮忙码砖:黏土混合煤制成的砖是湿的,得拉到露天场地晒干,然后拉到红砖窑顶棚下面码放起来。
那时候,姐姐才十岁,挣来的钱都存着当学费。
现如今,父亲从窑里把砖运出来的两轮板板车,已经变成了三轮电瓶车。
干活跟父亲一样厉害的母亲不知在何处,姐姐初三毕业之后就进城打工,再没有了消息。
直至17年搬砖到年底,在砖厂里过完年,18年的时候,姐姐才把他接到城里,在朋友网吧收钱,可以学一门技术。
那时候,林墨过着还算开心快乐的生活,每天上班的时候,还能学学编程,卡卡会员赚点小钱。
19年,失踪多年的姐夫回来了,姐姐的孩子也满月了。
林墨还记得,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抱着小外甥女跑去网吧的时候,总能看见姐姐姐夫在玩游戏。
玩的也是最火的QQ飞车和英雄联盟。
20年,网吧倒闭重回砖厂搬砖。
21年,父亲骑摩托车上街买菜被撞飞,随手扯了面学校围墙上的旗帜,裹着伤口满身是血回到了家里。
林墨觉得,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父亲的身体才会一天不如一天,直至最后……
转眼三年时间过去,父亲带着妹妹回老家,姐姐和姐夫回自己家,好好的一家人,分隔世界各地。
林墨一个人在砖厂搬过砖,工厂打过螺丝,工地上做过小工,性格越来越孤僻。
曾经玩的很好的同学,再联系的时候,嫁人的嫁人,病的病……
但大部分人都还过得很好,买车买房,当兵入伍,结婚生子。
可林墨呢?
完全就不像个正常人。
许是残酷的现实压迫得神经出了问题。
林墨睡着的时候,梦里都是还在读书时候的记忆,都是父母还没有离婚时候的快乐。
等醒来的时候,又只剩下了破烂昏暗的出租屋。
闯荡社会拼搏十几年,逼钱没挣到,还跟家里跟大部分同学朋友断了联系,痛到昏死过去,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
到头来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可活了。
若是有钱的话,可能也不会如此吧?
可钱呢?
钱他妈去哪里了?
13年步入社会,现在都2025年了,我钱呢?
冷白泛黄的天花板上,一幅幅画面快速闪过。
林墨看得眼睛酸了,闭上眼睛不知不觉枕头已经湿透,身体也越来越冷。
或许,人生倘若能重来一次的话,应该不会如此吧?
脑海中,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现,像走马灯一样快速旋转闪过,然后又化作一道道泡影消失不见。
所有的一切,好似碎掉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
直至最后,脑海中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意识被黑暗淹没。
林墨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黑暗世界,很冷。
“要死了吗?”
“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这辈子活得挺失败的,下辈子,还是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