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你出现了,你的执着,你的天赋,你的努力,让我感到恐惧,怕你会夺走我的梦想。恐惧变成了愤怒,愤怒变成了仇恨,从此打败你,杀了你,就成为我唯一的执念,我的心魔。唉,一步错,步步错,身为私生子,也就是野种,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孟斧面无表情,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夜葬脸色惨白,他忽然用力将刀插在地上,缓缓伸出右手道:“我割了涟漪的手指,你不是想报仇吗?拿去吧。”
“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孟斧语气平静。
“你还是不够狠呐。”夜葬笑了笑,手一挥,嗤的一声,他的手掌被刀锋切断,掉落在地。
光秃秃的手腕血如泉涌,他却恍若未觉,只望着葬月刀,喃喃低语:“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可你呢,孤零零的又该怎么办?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轻叹声中他缓缓闭上眼睛,嘴唇微动,犹如梦呓一般:“娘,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天亮啊,我是你的天亮啊!娘……”
一滴泪水自眼角沁出,滑落在地,他低垂着头,再无声息。
'啪',不知何故,插在地上的葬月刀,竟忽然从中折断,落在他的身旁。
寂然之中,一片浮云飘过,遮住了月光,天地间一下子变得阴惨惨起来。
望着夜葬的尸体,孟斧并未感到一丝快意,耳畔却不断回响起他临死前的呓语:“娘,我是天亮啊,我是你的天亮啊!你还认得我吗?娘……”
良久,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收起斜阳刀,转身而去。不知何时又起风了,夜色也愈发深沉,愈发凄凉。
孟斧穿行在山林间,孤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岁月匆匆,自进入龙门,算来已有十七载,多少人死在他的刀下,多少人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一一记得,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历历在目。
叶桑、尹南、无命、乌莲、罗猎、夕岸……林奈、秦月皎、若空、紫龙、夜葬、还有……鹊儿。
想到鹊儿,他胸口一阵剧痛,他顿住脚步,脸色苍白。那一天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鹊儿倒在他怀里,在深情的呢喃声中,像一朵凋零的雪兰花,永远闭上了眼晴,自此阴阳相隔,生死殊途,任他千呼万唤,任他撕心裂肺,任他悲?的泪水,化作满天血雨,也再难得见。
许久,他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眸,紧握刀柄,再次前行。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是悲惨的、冰冷的、无情的,可他无法像夜葬那样,用黑暗埋葬自己的一切,在他心中,还有着对未来的向往,对光明的渴望。
他永远都记得,母亲那温暖的怀抱,和她临死前的双眸。为了报仇他加入龙门,用最残酷的方式磨砺自己,但随着天长日久,他愈发感到龙门的可怕,庞大严密,深不可测,即使他现在已成为顶尖杀手,但所能窥见的依然只是冰山一角。而且更恐怖的,龙门似乎只是个傀儡,实则却听命于另一股势力,那股势力更加可怕,上至庙堂,下至乡野,所及之广,几乎无处不在,因为这些年他所执行的任务中,有数次涉及到朝野之争,甚至皇权暗战,之后连最恶榜也加入了进来,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如此庞大的势力究竟想干什么?只怕其野心已远非江湖这么简单了。
但这些都未能让他有丝毫畏惧退缩,反愈发坚定了信念。他要将这个黑暗势力砸的粉碎,从人间彻底铲除。
他要让自己的悲剧,涟漪的悲剧,鹊儿的悲剧,以及许许多多身陷龙门的悲剧,不再重演。让笑容不再冰封于内心,让温暖不再仅存于记忆。他要让阳光洒满大地,洒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为此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因为……这就是他的道!
乌云渐渐消散,明月高悬半空,如一轮皎洁的玉盘,映照天地,朗朗清清。
孟斧步履坚定,目光深邃,透过无边的黑暗,他似乎看到世界尽头,一缕曙光,正在冉冉升起。
半个时辰后,夜葬的尸体旁缓缓站起一道白衣身影。
他浓眉短发,眉宇深皱,望着孟斧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你是在等我吗?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