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弓着身子，他感到天子的注视

那人戚戚然地叹了一口气，小太监忽然想到，天子也不过是个没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

“常爱，你在这想家吗”天子问

“进了宫，就要尽忠职守，哪敢有别的念头”常爱忐忑不安地回道

“呵”天子冷笑了一声

“我看似锦衣华食，其实跟你没什么分别，不也是困在这深宫里。家是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天子笑着说，语气看似轻松

常爱悲伤地看了天子一眼，说“奴才家中双亲亡故，兄弟姐妹也不知所踪。其实怎能不想家，只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那你告诉朕，家中有何物是你挂念的?”天子靠近他问

“我记得幼时阿父给我种了一颗杏子树，上面的杏子红彤酸甜，阿父会在杏子熟了后摘给我吃。但是，有一年夏天，杏子熟了时，阿父出去打仗，再也没回来……”常爱悲伤地说着，沉浸在回忆里

他不敢看天子，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好了，常爱，就说到此为止。对了，你说的那个杏子，宫里边应该会有，我让御膳房给你做来”

常爱诚惶诚恐地跪下，他匆匆瞥了一眼眼前人，天子站起身来，对门外的人说“将今年进贡的上好的杏果端上来”

他回到常爱面前，疲惫地坐下，扶起小太监

“起来吧，我跟你一起用膳”他拿起筷子，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与常爱的距离

他轻轻地拍了拍常爱的手背，常爱睁大眼睛，受宠若惊。他此刻看见陛下的眼中溢满哀伤。

他眉头紧锁，却强笑着说：“常爱啊，我知你心中之苦。你父亲的离世，乃是高澄一手所为。”

常爱颤抖着双唇，低声说道“我永远也忘不了阿父死后被悬于城门上那一幕”

“常爱，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但我觉得不应该说与你”元映渊皱起了眉头

常爱脸色苍白，他的手微微颤抖，筷子在碗中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挣扎良久，“陛下，我……想知道”哑声说

“其实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父亲的死并非只是战争的牺牲，而是高澄出于对我，以及对整个朝廷的敌意”他淡定地说

高澄，他的为人实在是不堪忍睹。你父常忠不惜以下犯上对他直言不讳，那日他便面有难色。”

“那场战役他犯下大错，刚好想转移朝野的注意，所以他马上想到了你父亲，诬告他通叛敌国。这下，你父亲为国一生到头来却罪名压身”

常爱的脸色逐渐铁青，当听到父亲因高澄而死的真相时，他的目光燃起恨意，双手紧握成拳

“汝父之死，难道没有让你心中燃起一丝仇恨？高澄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得到应有之惩吗？”元映渊看着他，眼中怜悯，淡淡说

“常爱，人为义活，为义亡。汝父之死并非无意义，在这混沌之世，那些光下黑暗的秘密，如同沉睡的种子，需要一双慧眼去唤醒。”

心怀伤痛，方有力量。这份哀痛，或许能成为你探寻真相的力量。高澄府邸之中的秘密，它关乎你父亲的过去，关乎我朝”

常爱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怒火：“我要杀了高澄！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元映渊看了他一眼，“朕并非让你去赴汤蹈火，只是希望你能以敏锐精思，成为信使，悄然传信。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你只需无声无息地融入，感受出微波浮动和暗流涌动”

请笃行在你的道路之上，汝父九泉之下有知也会安然合眼。而我，将在这里，静候你的佳音。”

元映渊向室中慈颜佛像虔诚一拜，常爱看着天子，眼中盈满热泪

然后天子走到他身旁，看向御膳房方向，“今天将食盒交于你手中之人便是你的内应”他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