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冬儿初见郑盛时对他殊无好感。
小小宫奴,居然敢对着贵妃的仪仗指手画脚,脸上还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这不正是贵妃所说的居心叵测之徒吗?
可是她在贵妃耳边诉说此事,贵妃却一笑置之,并未在意。
后来贵妃让人传召他时,她就主动请命而去。
在路上她故意做出浮浪的样子,想让郑盛当场露出丑态。
然而他竟并未上钩,表现得一本正经,毫无失礼之处。
她不甘心,认为郑盛虚伪狡诈,决心定要戳穿他的伪装。
贵妃命他搜拿贼人时,她也主动请缨,除了确实对捉贼一事很感兴趣之外,最主要是想近身盯住郑盛。
于是昨日下午她主动去郑盛房间,想通过接触和交谈,找到他的破绽。
但郑盛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根本套不出什么话来。
正发愁时,被他一个“酒”字所提醒,灵机一动想要灌醉他,让他酒后吐真言。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这个灵机一动……
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她的掌控。
郑盛有没有酒后吐真言她不清楚,她自己倒是喝得烂醉如泥。
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郑盛的床上。
还好郑盛是个公公。
他为自己轻轻地盖上被子那一幕,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生父。
其实她后来再也无法入睡,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情。
想自己的童年,已记不清相貌的父母,想自己在雷家习武、练舞的日子。
想着郑盛,仔细地回忆着和他相识以来,几次见面时的细节。
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先前对郑盛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反正他在贵妃殿内当差,以后再慢慢观察吧。
为了避免尴尬,天还没亮她就逃了。
等做好心理建设,今天早上再见到他时,又被他的懒怠和强词夺理气得不轻。
然而他一旦正经起来,办事效率却高的让人咋舌。
一边说着什么痕迹学、演绎推理,一转身居然就发现了赃物。
或许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难怪他会做出些与常人不同的举动。
这样想着,她偷偷跟在郑盛后面出宫,想见识一下抓贼的场面。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守在庄园之外的铜桥察觉。
正在和铜桥打马虎眼,想让他放自己进庄时,恰好看到郑盛从庄园内出来。
尽管认识铜桥时间更久,但她内心深处觉得郑盛似乎更亲切一些。
然而这个给她莫名亲切感的人却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手轻轻一扬,毫无征兆地将铜桥杀死在当场。
她惊恐万分地想要逃离,却忙中出错,让坐骑受到惊吓。
好容易拉住惊马,自己的腿又软得根本不听使唤。
要死了!
生死关头,突然有点想笑。
笑自己废物,平素自诩可靠得力,真遇到大事竟成了软脚虾。
又笑自己幼稚愚蠢,终归还是被郑盛的伪装骗过。
还笑自己莽撞孟浪,孤身外出,着了邪魔似的赶来送死!
但郑盛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再次扬手取走她的性命。
而是开口说出一句话来,将她的心神夺去:
她的亲生父母和兄长,是被义父雷东神所杀。
——简直胡说八道,义父虽与自己并不亲近,但这么多年来将自己养大,还让人悉心教导自己,怎可能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虽然认定郑盛说谎,但她双腿实在不争气,无论如何都无法跨上马镫,只得权且做出好奇倾听的姿态。
不出所料,他说了一番颠三倒四、毫无条理的话语。
以两人都有义父,又同在贵妃手下效命为理由,牵强地断定两人的义父同为一人。
又描述了他那个义父的邪恶本性,试图说服她相信自己是认贼作父之人。
三岁孩子都不可能信他的鬼话。
这下她真的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好此时腿上的力量已经恢复,她敷衍地点头附和着郑盛,一边寻找着逃走的时机。
可恰在此时,郑盛说的一句话,让她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看,你也点头同意了,我说得有道理吧。既然咱俩都与雷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如合作怎么样?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也能早点报虞家的灭门大仇——你意下如何?”
她本姓虞。
三岁即遭仇家灭门,后被雷东神收养。
所有人都以为她还不懂事,她也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当时已经有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