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三年三月某日,政事堂放衙已经很久了,议事堂里烛光依旧照亮,富有节律的跳动就像人们的心跳。时间一长,灯芯燃尽带来的闪烁,仿佛是某人的心在悸动。
四位政事堂大佬在各自的位置上岿然不动,表情出奇般一致,仔细望去,都是微闭双目,呼吸匀称。
作为最年长者,曾公亮开口了。
“去岁十一月中旬,陛下诏我与文宽夫详谈甚久,此后我对于陛下处理政事便再无异议,不表态不代表不支持。”
无人应答!
“前些日司马君实接陛下诏令,单独奏对,听闻将近两个时辰,所谈内容无人知晓,但昨日君实请辞所有职务回洛阳编书,陛下当即同意。”这是四人都知晓的事情。
还是无人应答!
“我老了,也准备请辞,去做一些自己爱好的事情。”说罢曾公亮起身准备离开。赵抃随即起身,假装搀扶着曾公亮,看来早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议事堂里仅剩富弼与王安石了。
“介甫,你是诗文大家,请问万马齐喑是指我富弼之流吗?”富弼终究还是开了口。
“官家本意我不敢猜测,但仅从诗句分析我认为是的。”没有任何谦虚的表达。
“你知道我早就心存去意的,是陛下强行挽留,看来这次是真的该走了。”富弼叹气道。
王安石睁开双眼:“陛下还是不会同意相公请辞的,他说过朝堂不允许只有变法的声音。”
“如果我挂印离去呢?”富弼有点气急败坏。
王安石笑了起来:“他人说我是拗相公,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拗相公。”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就是想让我留在朝堂,成为变法发对派的领头之人,好让陛下和介甫你们暗度陈仓。”富弼说出了心中所想。
王安石站起身望着富弼:“富相公到底是错了。”
说罢转身准备离去,停留片刻还是说出了以下的话:“官家没有说过,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朝堂不能没有反对,但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言已至此,请相公斟酌。”
这次是真正离去,独留富弼于宽大的议事堂上。
“真想年轻二十岁,也能如你们这般意气风发!”这是富弼自言自语之话,无人应答、无人知晓。
……
赵顼想让富弼在政事堂当个吉祥物,曾公亮不想说,赵抃不敢说,王安石不想明说。
富弼自己也猜测到,年后就连文彦博都与他疏远起来,再这样下去真就成独相了。富弼已经六十七岁高龄,但年轻时的傲气尚在。
官场纵横几十年,已经位极人臣,做个吉祥物又有何不能接受?但心里就是不服。
不服又如何?绍庭到底有多少把柄在陛下那里呢?
……
三天后赵顼下诏。
接受曾公亮辞呈,仅保留昭文馆大学士头衔,居留京城,以备皇帝咨询;
王安石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式拜相;
韩绛任三司使,领三司;
吴充改任枢密副使;
杨文广任枢密副使;
罢制置三司条例司,此后新法制定归于政事堂。
……
改组学士院,更名为翰林院,除陈升之翰林学士,作为翰林院唯一长官,其余翰林学士全部改任他处。
新翰林院新职能包括原先的各类公文起草外,现在加入两府三司御史台等各级部门各类札子的出纳,军方与皇城司除外。办公地点设在大庆殿与紫宸殿之间。
翰林院正式成为皇帝的秘书处,赵顼暂时没有赋予其批复建议或批复权,步子不敢迈得太大。
原有其他人员不变,状元叶祖洽任翰林待诏从六品;蔡卞、上官均、陆佃、蔡京、李之纯为翰林编修正七品。待诏与编修专为翰林院与皇帝本人联络处理政务。
……
改组原内侍省翰林院,改名文华院,皇帝直辖,之前所属天文院已经划归司天监,医官院已经划归太医司。现保留的职能为图画院和御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