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臣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
赵顼心想苏轼的上皇帝书终于来了。
大概内容是知道的,苏轼认为王安石变法本质上就是与民争利,王安石本人就是“言利之臣”。
文章中他表明治国的关键在于“结人心”、“厚风俗”和“存纪纲”,也就是团结士大夫、遵循祖制,维护现有朝廷法度。
为了展示明君的风采,特意叫蔡确读给自己听。边听边想招来击败其观点。
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于是叫停了蔡确,随手将上书弃于案桌,带上点心到钟鼓楼学习算学去。
……
回来后,御史中丞吕公著、冯京延和殿求见。
俩人各自端上一叠厚厚的札子,赵顼好奇地问:“两位卿家,这是什么?”
吕冯二人面色为难似有难言之隐。
明白了,不是什么好事,“吕卿,你来说吧。”赵顼冷冷地说道。
“陛下,这些都是本月以来,御史台关于变法的全体谏章,请陛下过目。”吕公著虽有担忧,但说话的语气还是显得义正词严。
“嗯……”,没见过这种情况,赵顼本能地摆正身体,做出防卫状,沉思片刻说道:“捡重要的都说说吧。”
知谏院李常与孙觉联名上书请罢青苗法,俩人言:广廉小人,造端以笼天下之利,一旦生民重赋,至于无聊而怨及上,为害岂浅哉?……
侍御史知杂事陈襄上书请罢青苗法,其言:今来访闻诸路所差官吏,为见朝廷属意财利,莫不望风希旨,务为诛剥,以觊幸酬赏,苟免黜责。……
翰林学士范镇上疏,其言:臣窃以常平仓始于汉之盛时。贱则贵而敛之,恐伤农也;贵则贱而散之,恐伤民也。……
监察御史里行程颢上书,其言:臣近累上言,乞罢预俵青苗钱利息及汰去提举官事,朝夕以觊,未蒙试行……
监察御史里行张戬上书……
监察御史里行王子韶上书……
……
不正常,很不正常!
这不是针对自己,这是针对王安石的,据自己的记忆,这种群起而攻之局面应该是出现在明年科举之后。
这是人为的,有组织的,或者是有图谋的。
但怎么可能呢?谁敢搞串联?这是主动在挑起党争。
想不通,找王安石来问问。
“陛下,朝廷制定的政策,地方上有些许怨言,这是常理,言事官员应当分辨是非,陛下聪明如此,必能迅速理解。如今地方与御史台同声共气,可见是不正常的。”王安石也发现了端倪。
“但为何在此时议论纷纷呢?”
王安石答道:“陛下下令制定的制度,各方都有动摇的人,却没有臣子为陛下发声,这又是为什么呢?”
赵顼听罢,警铃声大作,王安石你要干嘛?
你是准备控制谏台还是控制舆论?
老小子,你精得很啊,在这儿等着呢!
舆论只能我来控制,谁都不行,你以为我真的不整编进奏院和翰林院?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我会连御史台都要调整的。
赵顼想通了也就释然,微笑着对王安石说道:“那王卿认为该怎么做呢?”
王安石抬头看了赵顼一眼,似乎带有怨气地说道:“原本臣是准备建立一套新的理论,从根上改变世人对变法的看法,可惜尚未成稿就被陛下的表里关系给毁掉了。”
“哈哈哈!”赵顼放声大笑。
“王卿,实在是无意之举,当时程伯淳将我逼退至墙角,我只有采取如此方式才能奋力一击。后来元泽不是说你们又有新的研究方向了吗?”
王安石脸上泛起少见的笑容,然后无奈说道:“陛下急智令臣措手不及,新的理论岂能快速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