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打印好的录取通知书，来到母亲房间门口，兴高采烈地喊着“妈妈，妈妈……”。但没有回音。好生奇怪，房门关着，说明母亲还在房间里呀。她边喊边轻敲房门，可还是没有动静。

她拧开了门锁，将头探了进去。她原本想跑到母亲床头撒会儿娇，但眼前的惨状犹若惊天霹雳，直接将她震动在地。母亲穿着粉白色的睡衣直挺挺地倒在卧室地板上，煞白的脸上、花白的头发上、粉白的睡衣上全是血迹。她吃力地挪动着身躯，一步一步地靠近母亲的身体，将颤抖不停的手指伸到母亲鼻下，一点儿呼吸都没有，又把自己的手指伸向母亲的手上的大动脉，已经没有脉动了。一种死亡的恐惧气息在她的身边升腾、翻滚，毫不留情地刺穿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她想悲声痛哭，可眼睛里根本没有泪水，她想大声呼叫，可喉咙间无法发出声音。她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晕倒在母亲身旁，口中涌出道道白沫……

母亲的手机铃声撕破死一般的沉寂。夏莉迷离的思维略略回归了现实，吃力地睁开沉重如铅的眼皮，痴呆呆地寻找着手机。床头柜上，一个略显阵旧的手机如同一个恶魔又响又震，她无力地腾挪到柜边，是哥哥打来的电话。她用不听使唤的双手，费劲地滑到接听侧，电话里传来哥哥急切而熟悉的声音，“妈，怎么不接电话呀，今天一大早我就打给了，夏莉告诉我，今天是哈佛大学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喂！喂！听得到了吗？”

夏莉用力地清清了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哥，出事啦，出事啦”，随之是暴风骤雨般的哭泣。

“小妹，有哥在，别害怕，什么事我们不都扛过来了吗？”

“不在了，不在了，永远都不会在了。”

“别着急呀，不在就不在呀，我们可以重头再来嘛。”

“妈不在了！”夏莉分明听到对方电话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坚强如石、大智大勇的夏斌，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全身发麻，就连手机都难以握住。

他突然间跌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周边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群狰狞的魉魅魍魑在疯狂地在撕扯着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灵魂。多次穿越的经验告诉他，此刻必须坚强起来，以勇敢的心才能驱散鬼怪、乌云。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摸索着重新拾起手机，“小妹，有哥在，天塌不下来，我们今天晚点就能赶到，一起处理后事。”此时此刻他决不能瘫倒。

他挺了挺身，强忍内心的悲恸，分别打电话给父亲、姜聊、屈不平、海子，让海子预订飞往美国最早的机票。

此时，北京正是夜晚时分，他们一行惊魂未定的赶往机场，登上了夜行航班，如果顺利的话，在美国当地时间傍晚就能抵达。

在飞机上，至亲、至爱、至恩的几个人只有血红眼神的相视，面对这厚重、沉痛的悲怆、苍凉，谁都没有气力多说一句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