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个傍身之物才可。
喂完了食,沈清转身回了书舍,她记得书舍中有道小门,小门上落了禁制,那些符阵都是丹枫仙人所设。
师父曾说,门内藏有她的宝贝,千叮万嘱沈清不许碰。沈清记得师父临走前似乎才进过一次那道门,说不定里面藏着的就是她往日修仙途中得到的神兵利器。
眼下沈清就站在这道门前,她望着与她个头一般高的小门外层层叠叠几圈金阵,咒文滚动,环环相扣,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揭开其中一道符。
丹枫仙人从不防她,这些符都是防外人的。
以往沈清尊师听话,眼下她已被丹枫仙人弄得焦头烂额,哪儿还管她藏宝门上的禁制,若有可保命的软甲,长剑,刀枪之类,便是她不会用也要多带几样一起下山。
咬着下唇,沈清一连揭开六道符,嘴里喃喃:“师父啊师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了。”
她拿了丹枫仙人的宝贝,还要在这里头留下字条,以免哪日丹枫仙人突然回来看见了字条,自是知道沈清的难处,该心疼心疼她弟子,也就不会追究沈清盗宝了。
第七道符揭下后,符文停摆再倒流,金色的符阵星芒迸发,似电光般的纹路沿着小门四周蔓延,再如火煋般湮灭。
沈清的手掌贴着小门,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
她并未看见另一翻天地,屋中暗沉,只在开门的刹那见风,门角烛灯点燃,照亮了里头一排排放着的东西。
沈清愣怔地望向堆成几座墙般高的坛子,还有从小门中飘出的淡淡香气,脑海中嗡声一片,她回想起丹枫仙人对她说的话。
桂蔚山那不靠谱的主人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往往叫沈清“吾徒清清”时,多半是迷离着眼神笑呵呵的。她说小门里收着的都是她的宝贝,可沈清怎么也没想到,她藏了一屋子酒,除了酒,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曾游历四方的红枫树最喜人间繁闹,后来拥有了自己的仙山后便受了约束,她从人间带来的酒,可不就是她的宝贝,一次舍不得多喝,还怕与沈清分享。
“她居然给一屋子酒下了七道束封符!!!”沈清咬牙启齿,只差尖叫:“师父啊师父……你脑子没事儿吧!”
丹枫仙人的脑子有没有事,暂不论,总之这一刻沈清的脑子绝对是不清醒的。
她带着一种报复性的目的冲入了小屋,先是砸了一墙酒坛,再拆封后每一坛喝一口,喝完就扔,一边糟蹋藏酒,一边咒骂丹枫仙人。
天暗时分,一屋子从人间带来的好酒便被沈清挥霍一空。满地潮湿,飘出的酒气都能把人熏醉,更何况完全不会饮酒的沈清还喝了不少进去。
看到无坛可砸了,沈清才晃悠悠地扶着墙壁,望向门角上正燃的烛台,她眼眶酸涩,心中生出了委屈。
此番下山,她是抱着赴死之心的,明日如何未可知,只叹鬼生坎坷。
魂魄尚未凑全就要替师还债,沈清长叹一声,甩了甩被酒水打湿的广袖,她终是离开了这间藏酒的屋子。
关上门,一切恼怒与不甘也被关在了酒香四溢的黑暗中,她定了定神,始终没能清醒过来。
眼下看路晃动,走路摇摆,所见一切皆成双影,沈清捂着脑袋嘀咕:“这东西,究竟算什么宝贝啊?”
她也曾看过书,那些人间话本里写过酒,说这玩意儿能解千愁。眼下沈清试过了,不能解愁,反倒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凭着并不清晰的视线与凌乱的步伐走到了桌旁,勉强扶稳自己,再一定睛,迷迷糊糊:“咦?我的衣服,怎么在发光?”
她不记得自己的衣裳何时落在地上了,且那衣服里头似乎还盖着个什么东西,一道道暗蓝色的光透过衣衫闪过她的眼,光芒跃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沈清揉了揉眼,指着蓝光道:“别亮了,刺眼!”
蓝光显然不听人话,反倒是越来越亮,照得书舍半面墙都是蓝色的。
沈清弯腰一把掀开盖在地面的衣裳,她认出这个古怪的东西了,正是师父叫小和尚带来的怪石头。只是她记得怪石头是黑色的,怎眼下变得纯蓝不说,还如覆了一层冰,透着寒气与危险。
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从怪石中迸出,卷着寒气,似人粗重的呼吸,拂过沈清的耳畔。
沈清一瞬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烈酒搅动意识,她愈发混沌了起来。
手腕上传来黏腻的触感,腰间箍紧了力道,周围的气越来越薄,沈清直面朝怪石摔了过去,只听见噗通一声,她周身浸泡在冷水之中。
是熟悉又陌生的黑暗,沈清看不见自己的身躯,却能在那闪烁的蓝光中看到一抹白影。
她实在是喝多了,忘记了上次所见白影之庞然,此刻却像是怕自己被溺死,本能地朝光源伸手,妄图抓住救命浮木。
黑暗无法完全吞噬的白花花的一片近在咫尺,沈清伸手一抓,便抓到了带着温度的柔软触觉,指腹下凹凸有致,宛若触碰人脸。
她顺着指尖凑近去看,霎时望进一双瑰丽神秘的眼眸中。
那双眼的瞳孔,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