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生活是辛劳的、艰苦的、乏味的,白天,熊宇和赵芳燕象其他社员一样,为了生计,为了工分,拼命地劳动,很难在一起说话,只有到了晚上,他俩才有时间在一起交流。
这是一个深秋之夜,他俩从忙碌中稍喘一阵气,相约来到寨子门口的古榕树下聊天。他俩手拉着手,默默地遥望着两公里远的母校千里大队小学和附属中学岀神。白天繁忙的、喧嚣的山寨,现已恢复宁静。晚风轻轻地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古榕树上的猫头鹰“咕噜咕噜”不停地歌唱。山溪水缓缓地流动,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山花的芳香。他俩明白,过几天,赵芳燕就要到千里大队附中当民办教师了。此时此刻,他俩有点难舍难分。赵芳燕忧郁地说:“咳!如果你也得当民办教师就好了……”“嗯。都怪我命不好,怪我没有关系、没有后台……”熊宇淡淡地说道。
那是前几天的事情。一个漆黑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同时下着小雨,道路泥泞光滑,千里大队附中侯老师手执电筒,撑着雨伞,艰难地行走在通往山溪寨子的小路上。他没有忘记,在他的教育生涯中,熊宇和赵芳燕这俩个学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他俩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俩是一对多好的青年人啊,如果他俩都能当上民办教师该多好(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农村青年能当上民办教师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在今天学校和大队部联合召开的教育会议上,尽管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极力推荐了熊宇和赵芳燕当民办教师,可还是争不过手握实权的现任党支书兼大队长赵家仁,结果只有赵芳燕当选,熊宇却被赵林所取代。会议结束后,他神情沮丧,晚餐也吃不下,便赶来山溪寨找熊宇。他来到熊宇家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用手电筒一照,见来开门的正是熊宇。只见他头发蓬松零乱,脏脸上汗水淋漓,上身穿一件蓝色的背心线挂,下身穿一条打补丁的黑裤,赤着双脚站在眼前。“侯老师,是您呀,快进屋坐。”侯老师进屋坐下后,一边问寒问暖,一边环视这间低矮的小屋:狭窄的空间,四壁是篱笆墙加黄红泥,屋面多处漏雨,地面放着几个木盆接雨水;昏暗的桐油灯光,映照着几张黄黑的面孔;熊母身患重病,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侯老师看到这寒酸的景象,心里一阵悲凉,眼眶立即湿润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岀一些钱塞给熊父道:“一点小意思,拿去补贴一下,先把嫂子的病治好起来,身体要紧啊!”熊父热泪滚滚而下,紧紧地拉着侯老师的手说道:“侯老师你真好!我们一家人不知怎样谢你哟!”
这时,门吱呀一声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位中等个子、健康、丰满的姑娘:她穿小口领、细袖筒、紧身腰、侧身布扣的蓝便服;高高挺起的胸脯,显现岀青春的活力;一头浓密的黑发,扎成两条粗辫甩在背后;一张鹅蛋脸上,闪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候老师,您好!”她欢快地喊道。“哦,是芳燕啊。”侯老师见赵芳燕也来到这里,很高兴。赵芳燕今天上山做工,顺便采了一些草药,现拿来给熊母治病。她走到熊母床前,轻声细语地叫了几声大娘。大娘想起来与她说话,芳燕按住她,叫她休息好。大娘抓住芳燕的手说道:“阿燕呐,谢谢你来看我。咳,我这身体真不中用啊,成天麻烦你们……”
不多时,熊宇已把饭菜弄好了,招呼大家围桌吃饭。大家一边吃一边聊,侯老师顺口将千里大队附中增加两名民办教师情况说了。赵芳燕听后,说道:“咳,应该让熊宇哥去做民办教师才是,他的水平比我高!”侯老师对芳燕说:“你一定要去做这个工作,而且要做好,机会难得哟!你们不晓得,有不少人争着做哩!本来,我认为熊宇是非常合适做这个工作的,并极力地推荐了他,但竞争的人多,最后还是赵林当选……”熊宇听后,陷入痛苦之中:如果是任用別人,我无话可说;现用的人却是赵林,全寨人有谁不知道他的人品与文化功底?这不误人子弟了吗?咳,真是朝上有人好做官!……
现在,熊宇和赵芳燕回想起这件事情,俩人既高兴又惋惜。赵芳燕看岀了熊宇的心思,便轻言细语地安慰道:“阿宇哥,你这次没有当上民办教师不要紧,只要你认真把握好自己,积极努力争取,总会有岀头的日子。”稍停一下,她又说道:“侯老师不是跟我们讲过吗?可能明年(1977年)国家将恢复高校招生考试制度,希望你一边劳动,一边复习好功课,争取考上大学。”熊宇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俩个一起努力复习功课,互帮互学,争取一起考上大学!”“好的,一言为定!”她也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