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落在了柴火堆上,橘红色的火焰随之开始蔓延,看着火焰吞噬掉一切,李平安感觉自己也仿佛置身烈火,内心的灼热让他一刻都不敢停歇。
不等火焰熄灭,李平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村庄。
出了村子向东走,翻过一座小山,穿过一片树林,跨过一条河流,便能到达距离最近的县城,那里有自家叔父担任县尉,手下有近千士兵,只要把村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他定会为父亲报仇。
想到这里李平安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两条腿,现在立刻就赶到县中见到叔父。
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不过才翻过那座小山,来到山对面的另一个村子外。
这里本应也有三四百户人家生活,但黄昏日落时分,村中上空却无炊烟升起,来到村口也无犬吠鸡鸣,静悄悄的仿佛鬼域。
难不成这里也遭流寇洗劫!
李平安小心走入村中,但并没有见到尸体和血迹,村中房屋虽然都空着但里面没留下什么值钱的物品,像是被人仔细收拾过。
找了一圈,李平安也没有在这里找到一粒粮食,看看天色已黑他只好空着肚子在村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然而夜里李平安却几乎无法入睡,只要他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涌现出父亲和母亲,他们全身染血,他们死不瞑目的样子。
就这样在反复的惊醒与打盹之间,他好不容易挨到了早晨。
天刚蒙蒙亮,外面晨雾弥漫,一片朦胧,远处传来不知是猿猴还是虎豹的咆哮。
昨天几乎什么都没吃,身体疲惫意志也跟着消沉,想起在村中还有一口老井,李平安寻到井边,费力打上一桶井水,抱筒仰头痛饮,冰冷的井水刺激着胃部发痛,好在痛苦也能让人清醒,又用了井水洗了洗脸,“精神焕发”的李平安迈步走入薄雾之中。
走在路上,李平安忽然想起了去年,似乎也是这个时候,父亲带着他前往县城纳税交粮,同样也是这条路,那时父亲与他坐在温暖的马车里,身上穿着丝绸制作的衣服,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发甜的点心和酸酸的果汁,不过这些他早就吃腻喝厌,更喜欢路边树上那红彤彤的酸涩的野果。
抬头时,他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野果,或许是不到时日,树上的野果这时青中带黄,尚未完全成熟。
摘下一个,放在嘴里,一口下去都有些咬不动,但那酸涩的味道却能很好的刺激口水分泌。
李平安摘了几个放在口袋里,有这些果子路上就不会口渴了,前面的路还很长,他要一直不停的走,这样才能尽快的到达县城。
又是一天过去,接近黄昏时,总算走出了树林,来到了河边。
河不宽,水却甚急,好在河上有桥,踏桥而过,前面不远就是县城。
印象里,过河之后会是一片农田,这个时节里会有许多农夫在田里忙碌,但奇怪的是眼前的田地光秃秃的一片,一颗禾苗都没有剩下。
李平安没有理会这些怪事,继续向着县城方向前进,站在田边向北方望去,县城城墙已清晰可见。
到达城门口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但城门附近却挤满了人群,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尽是些衣不蔽体面容黢黑的难民。
李平安大惊,询问得知这些人都是县城附近村庄的村民,前几日从西方来了一群流寇乱兵,在这附近洗劫了数个村庄,部分村民逃出生天无处可去只能来县城寻求庇护。
原来不只是自己受了这样的磨难,李平安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悲哀,也越发对那伙流寇恨之入骨。
再一打听,问他们为什么不进城,他听说这几天城门紧闭,不许任何难民入城,李平安闻言又惊,若是不能进城又该如何告知叔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又该如何讨得兵马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