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大门口,见门外兀自下雨,门旁放着数十柄油纸雨伞。妙玉和古悠悠各取了一柄,出门向东北角上行去。其时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两人走过,深巷中便有一两只狗儿吠了起来。妙玉见古悠悠一路走向偏僻狭窄的小街中,心中只挂念着金泽丰尸身的所在,也不去理会她带着自己走向何处。
行了好一会儿,古悠悠闪身进了一条窄窄的弄堂,左边一家门首挑着一盏小红灯笼。古悠悠走过去敲了三下门。有人从院子中走出来,开门探头出来。古悠悠在那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一件物事在他手中。那人连说:“是,是,姑娘请进。”
古悠悠回头招了招手。妙玉跟着她进门。那人脸上露出诧异之极的神色,抢在前头领路,过了一个天井,掀开东厢房的门帘,说道:“姑娘,师父,这边请坐。”门帘开处,扑鼻一股脂粉香气。
妙玉进门后,见房中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湘绣驰名天下,大红锦被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颜色灿烂,栩栩欲活。妙玉自幼在流云庵中出家,盖的是青布粗被,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被褥,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只见几上点着一根红烛,红烛旁是一面明镜,一只梳妆箱子。床前地下两对绣花拖鞋,一对男的,一对女的,并排而置。妙玉心中突地一跳,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了一张秀丽清雅的脸蛋,娇羞腼腆,又带着三分尴尬,三分诧异,正是自己映在镜中的容颜。
背后脚步声响,一个仆妇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奉上香茶。这仆妇衣衫甚窄,妖妖娆娆的甚是风骚。妙玉越来越害怕,低声问古悠悠:“这是什么地方?”古悠悠笑了笑,俯身在那仆妇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仆妇应了声:“是。”伸手抿住了嘴,嘻的一笑,扭扭捏捏走了出去。妙玉心想:“这女人装模作样的,必定不是好人。”又问古悠悠:“你带我来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古悠悠微笑说:“这地方在双峰城大大有名,叫天香阁。”妙玉又问:“天香阁是什么地方?”古悠悠说:“天香阁是双峰城首屈一指的夜总会。”
妙玉听到“夜总会”三个字,心中怦地一跳,几欲晕去。她见了这屋中的摆设排场,早就隐隐感到不妙,却万万想不到竟是一所夜总会。她虽不十分明白夜总会到底是什么所在,却听同门俗家师姐说过,夜总会里的妓女是天下最淫贱的女人,任何男人只要有钱,便能叫妓女陪吃陪喝陪睡。古悠悠带了自己到夜总会中来,难道要自己做妓女么?心中一急,险些便哭了出来。
便在这时,忽听隔壁房中有个男子声音哈哈大笑,笑声甚是熟悉,正是那恶人“万里独行”万家欢。妙玉双腿酸软,腾的一声,坐倒椅上,脸上已全无血色。
古悠悠一惊,抢过去看她,问道:“怎么啦?”妙玉低声说:“是万……万家欢!”古悠悠嘻嘻一笑说:“不错,我也认得他的笑声,正是你的乖徒儿万家欢。”
万家欢在隔房大声喝问:“是谁直呼老子的名字?”
古悠悠说:“喂!万家欢,你师父在这里,快快过来磕头!”万家欢怒道:“什么师父?小娘皮胡说八道,我撕烂你臭嘴。”古悠悠说:“你在天马山街道贵妃酒楼,不是拜了兰陵派的妙玉小师太为师吗?她就在这里,快过来!”
万家欢说:“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咦,你……你怎知道?你是谁?老子宰了你!”声音中颇有惊恐之意。
古悠悠笑着说:“你来向师父磕了头再说。”妙玉忙说:“不,不!你别叫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