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申的笑着说:“再过几天,你就见到了,不妨向他领教领教社会剑法的功夫。”
突然喀的一声,窗格推开。熊熙淳吃了一惊,只道被他们发现了行迹,待要奔逃,突然间豁喇一声,一盆热水兜头泼下,他险些惊呼出声,跟着眼前一黑,房内熄了灯。
熊熙淳惊魂未定,只觉一条条水流从脸上淋下,臭烘烘的,才知是姓吉的将洗脚水从窗中泼出来,淋了他一身。对方虽非故意,自己受辱却也不小,但想既探知了父母的消息,别说是洗脚水,便是尿水粪水,淋得一身又有何妨?此刻万籁俱寂,倘若就此走开,只怕给二人知觉,且待他们睡熟了再说。当下仍靠在窗下的墙上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听到房中鼾声响起,这才慢慢站起。
一回头,猛见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在窗上,一晃一晃地抖动,他惕然心惊,急忙矮身,见窗格兀自摆动,原来那姓吉的倒了洗脚水后没将窗格拴上。熊熙淳心想:“报仇雪恨,正是良机!”右手拔出腰间长剑,左手轻轻拉起窗格,轻跨入房,放下窗格。月光从窗纸中透进来,只见两边床上各睡着一人。一人朝里而卧,头发微秃,另一人仰天睡着,颔下生着一丛如乱茅草般的短须。床前的桌上放着五个包裹,两柄长剑。
熊熙淳提起长剑,心想:“一剑一个,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正要向那仰天睡着的汉子颈中砍去,心下又想:“我此刻偷偷摸摸地杀此二人,岂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他日我练成了家传武功,再来诛灭八达群凶,方是大丈夫所为。”当下慢慢将五个包裹提去放在靠窗桌上,轻轻推开窗格,跨了出来,将长剑插在腰里,取过包裹,将三个负在背上缚好,双手各提一个,一步步走向后院,生恐发出声响,惊醒了二人。
他打开后门,走出物流园,辨明方向,来到南门。其时城门未开,走到城墙边的一个土丘之后,倚着土丘养神,唯恐八达派二人知觉,追赶前来,心中不住怦怦而跳。直等到天亮开城,他一出城门,立时发足疾奔,一口气奔了十数里,这才心下大定,自离潮州以来,直至此刻,胸怀方得一畅。见前面道旁有家小面馆,进店去买碗面吃,他仍不敢多有耽搁,吃完面后,伸手到包裹中去取钱会钞,摸到一颗珍珠付帐。老板将店中所有钱拿出来做找头,兀自不足。熊熙淳一路上低声下气,受人欺辱,这时候将手一摆,大声说:“都收下吧,不用找了!”终于恢复了大少爷的豪阔气概。
又行三十余里后,来到一个大镇,熊熙淳到客店中开了间上房,关门关窗,打开五个包裹,见四个包裹中都是黄金白银、珠宝首饰,第五个小包中是只锦缎盒子,装着一对五寸来高的羊脂玉马,心想:“我众邦物流一间长沙分部,便存有这许多财宝,也难怪八达派要生觊觎之心。”当下将一些零钱取出放在身边,将五个包裹并作一包,负在背上,到市上买了两匹好马,两匹马替换乘坐,每日只睡两三个小时,连日连夜地赶路。
不一日到了双峰城,一进城,便见街上来来去去的甚多江湖汉子,熊熙淳只怕撞到荀成智等人,低下了头,径去住宿。哪知连问了数家,都已住满了。前台说:“再过两天,便是惠二爷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小店住满了贺客,你到别处问问吧!”
熊熙淳只得往僻静的街道上找去,又找了三处宾馆,才寻得一间小房,寻思:“我虽然涂污了脸,但荀成智那厮甚是机灵,只怕还是给他认了出来。”到药店中买了三张膏药,贴在脸上,把双眉拉得垂了下来,又将左边嘴角拉得翻了上去,露出半副牙齿,在镜中一照,但见这副尊容说不出的猥琐,自己也觉可憎之极;又将那装满金银珠宝的大包裹贴肉缚好,再在外面罩上布衫,微微弯腰,登时变成了一个背脊隆起的驼子,心想:“我这么一副怪模样,爸妈见了也认我不出,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吃了一碗排骨面,便到街上闲荡,心想最好能撞到父母,否则只须探听到八达派的一些讯息,也大有裨益。走了半日,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他在街边买了个洪油斗笠,戴在头上,眼见天边黑沉沉的,殊无停雨之象,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中坐满了人,便进去找了个座头。茶博士泡了壶茶,端上一碟瓜子、一碟蚕豆。
他喝了杯茶,咬着瓜子解闷,忽听有人问:“驼子,大伙儿坐坐行不行?”那人也不等熊熙淳回答,大剌剌便坐下来,跟着又有两人打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