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吧。”迦罗娜只能目送他离开,将心继续放在阿竹的身上。
门关紧后,会议室再没人说话。小林的视线跳跃在两位朋友间,最终落到多年未见的朋友身上。刚张口的他却见朋友似在琢磨,硬把声憋回嗓子里,静静观察。
他说的...可信吗?
其实,阿竹还是有顾忌。想想也对,若这番话是假的,害阿竹的便是元老;若元老未曾撒谎,迫害阿竹的危险就还在潜伏...要怎么办?阿竹要怎么办才好?
挣扎许久的阿竹看向迦罗娜,在她的笑容中咬牙起立,问祖老头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回复显现在网中:“问你自己。力量或自我,由你自己选。”
阿竹叫元老说人话,元老便说得明白了些。简而言之,就目前来看,阿竹若要保持本源的力量,就得让愤怒主导思想;阿竹若想失去力量,就要寻回其他情绪,丰富的情绪会导致本源变得弱小,弱小的本源则会促使情绪正常。
阿竹可不想听祖老头扯什么闲经。他不是疯狗,他不想发了疯似的杀人,他要变得正常。
元老答应了阿竹的请求,同时提出条件——
阿竹必须击败帝国,击败帝国最后的三大军团,即帝皇利刃、祈信之子与黑暗奇迹,或令他们投降。届时,元老会帮他寻回完整的情绪,这是元老亲口的允诺,是不会被悔改的允诺。
“好——”
迦罗娜打断他们的交谈,眼内划过一丝不可察的阴鸷:“元老,他的情况并不稳定。我认为——”
可网传来的文字令她沉默:“他不是孩童,会做正确选择。迦罗娜·菲诺蒂,身为朝晟的军官,你应明白击败特罗伦并非易事。唯他能最快消灭敌人,带来和平。我以朝晟建立者与议院元老的身份恳求你,相信我,也相信他,让他自己抉择吧。”
见她不再阻拦,阿竹伸手抓悬浮于眼前的文字,却只摸到空气。他不想杀人,但宰棕皮狗,他还是没问题的。至于现在,他松手,盯着小林看,觉得少年面熟,却认不出是谁。
“笨蛋,笨蛋,”少年撇过头,眼斜视而来,“笨蛋。没见你记性好过,一如既往的笨。”
熟悉的语气牵引车站的告别。阿竹走近这已非小孩的朋友,摸着挺立的鼻尖,掐过弹手的脸蛋,揉乱那微长的干净黑发,挤出记忆里在高兴时该展露的表情,问小林的爸妈怎么样。阿竹在回村的时候没见着他们,阿竹相信他们会是在丽城,肯定没出事。
话音未落,小林已脸色难堪。直到迦罗娜轻咳几声,仍在等回复的阿竹才明白讲错话,刚要道歉,却听他说:“没什么,也死了。”
“对…”他的语气听得阿竹难受,却摆不了歉意的表情,一味狞笑。
“你能逆转生死?”小林明白他不大对劲,随口叹息,“那怎么不让大家活过来?”
这问题令阿竹面目血红,竭力握拳忍耐,颤声争辩自己也想,但又看不到、找不见、感觉不出他们,所以,阿竹不能做到。
元老则耐心地帮他解答,说他虽能逆转生死,可想改变觉醒之前的过去,那种程度的本源,不是现在的痛苦能控制的。非要勉强,他只会再度迷失。
简短的消息令小林双目放光——这意味着,有人能做到,有人能掌控那程度的本源,有人能把过去改变,有人能超越时间。
元老的回复是莫名的凄凉:
“那不是人,是天武,是帝皇。孩子,莫要幻想,祂已消亡,更不可接近。你是叫小林?最年轻的前行者,你确实聪颖。我该走了,将来我们或许会见上一面。”
语毕,元老的讯号于网中消失,微眯眼的少年打出响指轻哼:“必不负你所望。”
少年转向阿竹,想跟朋友聊十年间的事,听他亲述村里的惨景,问他的本源极限何在,可他已然消失,只留正欲拥抱他的迦罗娜独自发愁:“小林,我做得对吗?”
“总不能拦着他吧,”少年轻摁侧颞,再睁眼时,瞳孔聚得锐利,“他简直没长大啊。照我看,老东西不会安好心,难说啊…”
而消失的阿竹则走进遥远的森林,让双肺通畅清爽的空气。这并非博萨湿热的丛林,更似林海的清凉树林,有松鼠在跳,有鸟在唱,有甲虫在嗡鸣。
“瑟兰…精灵的国家,”阿竹抱头躺倒,压碎发黄的落叶。离开了朋友后,他能放心大胆地自言自语,不担心给大家当作有病,更舒畅,更自在了,“林海怎么和这里一样,奇怪啊…”
“林海是祂赐给迁移的木灵的造物,自然会像瑟兰。”真诚的女声给他解答。
既知真相,阿竹便翻过身,任倦意合住眼:“哦,这回事啊。”
呼吸规律的睡梦会很香甜。但刚准备休息的阿竹恍然睁眼,想起这是从未听过的声音,且不是在脑海里的网出现,而是来自不远处的身边。
阿竹翻身看过去,见一位灰发的年轻女士走出环绕奇迹传送门的金芒,到身前缓缓跪地。她的眉很深邃,面有几分雕刻的坚韧,冷厉却好看,但不像任何阿竹见过的种族。那淡灰色的眼眸里,有种莫名的幽邃;那覆着灰蓝衣甲的身体,则是单膝跪地,诚恳的姿态高傲又卑微,仿佛在祈求。
这突现的人并未给阿竹带来惊恐,反而令心脏失控般发怒,跟着挥出一拳:“谁!”
暴风呼啸,震落的叶飘飞,可血肉却未炸裂,因为险些破碎头颅的拳已刹停。
阿竹强压怒与杀的意念,尽量让声音听着心平气和:“抱歉,你是想搞什么?呸,你想干什么?”
闭目垂首的女士话中透着真诚:“只因你是最接近帝皇的强者,我遂前来解答你的疑惑,并恳求你施以援手。我是茉亚·伊迪布兰·守卫。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解释我的来意。”
“来意?”
这流利的梁语让阿竹惊讶且犹豫,着实猜不透她来自哪里,便拧歪疤听她诉说。
“我知晓如何掌控本源、情绪与自我之间的平衡,”茉亚抬高头,仰望的灰眸闪烁着恳切之情,“我明白如何避免被本源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