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黑夜扯碎,低咽着轰鸣。长凳,男人坐在上面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妻子韩柔,和他未来的孩子何立。
短凳,何立守在她母亲的身前,看着她枯朽的双手不断撕扯着床单,从她苍白的嘴中吐出虚弱却仍带有尖锐的气音。她的另一个孩子止步门外,听说母亲快要不行了,所以匆忙赶来,但也只是被隔在门外。
他们只能以第三人称靠近。门外的孩子望着木门,木门长条状的纹理擎着眼泪;何立望着头顶橘黄色的灯光,灯光顺着母亲黑白相间的头发流回滚烫的铜线。
他们一直等到天亮,沉睡在襁褓中的孩子,他们的母亲死于无法呼吸。火焰在她的肺叶里燃烧,直到所有的氧气耗尽,在疼痛折射出
的泪水的镜中,床前的柜子上摆有两张相片,在斑驳的眼泪中,黑白和彩色混在一起,直到沉入永无止境的黑,耳边最后两声,孩子们叫唤着他们的母亲。
“滚吧……”何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趴在一旁的简城清说到。
这位同母异父的弟弟明白他的意思,虚弱地从床边爬起,拖着身子走出房子,顺手把门带上。
终于能听清,从空调机里鼓出的冷风与窗外聒噪的蝉鸣,原来已经到了夏天。何立试着回忆起是什么时候把空调打开的,空调遥控器又是在哪里,但是他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眼球在床里与床外游离,像皮球一样在弹簧间弹来弹去。他先用手掌拍了拍床单,然后是柜子,把柜子打开——原来遥控器一直在柜子里。他拿起遥控器,却又忘了要干嘛,是因为太冷还是太热。冷风从一条黑色的缝里吹出,窗外零散着的几棵老树掀起一浪又一浪尖锐的叫声,他终于想起原来是母亲已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