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那被他打穿的大洞确实已经完好如初了,宿傩莫名松了一下心底压抑的躁气。
很奇怪……
以前被他造成各种更严重的伤口的人类比比皆是,却没有一个能让他体会到除了无聊以外的情绪。
而这个人不一样。
这个人只要站在这里,就能牵动他所有潜藏得极深的复杂心情。
就好比……他被这具身体的小鬼压回去前,是没来得及用反转术式治疗完全神宿的伤势的。
他那时在生得领域里来回踱步,心底烦躁,怕人真的被自己一拳打到重伤,失血而死了。
偏偏他的灵魂竟然压不住这小鬼头的灵魂,换不出来,只能在生得领域里干着急。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在彻底弄清楚之前,这个人类,将会成为他唯一不可触碰的雷区……至少不能让人死了。
幸好,这个人真的会反转术式,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欣慰的大爷拍了拍人的肩膀,哑着声音夸了一句:“挺能干的嘛!”
神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别这样跟我说话……”
以为自己被嫌弃的宿傩一下危险地眯起眼睛,抬手戳了一下人的额头:“人类,你的要求太多了!”
我给你的你全都要受着,哪来那么多意见?!
霸道且独裁的宿傩戳完人额头又掐了掐人的脸颊,心情莫名好起来。
这时神宿轻轻嘟囔一句:“可这样,我很想咬你啊。”
宿傩的手突兀地垂下去。
三秒之后,虎杖一脸憋笑地拿回身体控制权。
“这……这个是诅咒之王?怎么感觉……人还挺好(逗)的嘛!”
宿傩有些气急,在虎杖脑海里怒声吼了一句:“小鬼,再乱说信不信我砍了你!”
虎杖很想回答“不信”,但是为了体现自己关爱千年孤寡老人的好品行,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看旁边的五条老师,已经快憋笑憋疯了。
神宿无奈:“别笑了,再笑他真生气了,很难哄的。”
宿傩听见这话,压着嘴角从身下的牛头骨里挑出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往旁边一丢。
哼!哄不好了!
出去就把这些敢嘲笑自己的人通通杀……
嗯?
宿傩忽然掀开了一些眼皮,手掌覆上自己的心脏处。
里边没有弥漫出一点杀意。
或者说,不是没有,而是刚冒出一点头,就被另一种仿佛撕裂血肉一般的艰涩感替代。
是那种,只要自己真的杀了人,就会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而去的感觉。
哪怕他沉睡时间达千年之久,记忆模糊了很多,他也能忆起自己以前作为人类的一些画面。
那些时候,也从没有过杀意……有的只是寡淡无味的失趣无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宿傩闭上眼眸努力思索,终于确定了一个时间节点。
在他“杀死”咒术界所有咒术师之后。
那时的他看着漫山遍野的肢体残骸,一泊一泊的血池干涸,杀戮的欲望仿佛也随着那些人的灵魂一般,远远离去了。
或许是杀厌了吧……现在的宿傩还能想起,那时的自己是这般说服自己的。
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忽然变得无趣且空洞。
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也模糊了……
他获得了天皇恐惧且敬畏的荣宠对待,享受到了万人之上的地位,却永远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
宿傩起初以为,是因为曾经的敌手都被自己“杀死”了。
再没有人能满足得了他对与强者战斗的渴望,对挑战自身极限的渴望,和对强大力量碰撞的渴望。
他似神明一般被恐惧他,敬畏他,厌恶他的人们供奉起来,端坐在神台上俯瞰芸芸众生。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一举一动都有着自由选择的权利。
多么完美又惹人艳羡的生活方式。
可……那心里的空洞感却越来越大,丢失掉什么东西的虚幻感越来越重。
到生命后期,这种感觉强烈到极点。
他不明白,所以——他要将自己的生命延长,用更多的时间去探明这潜藏在他生命中的谜题。
这样,才有了千年流传下来的特级咒物,“宿傩的手指”。
或许是上天眷顾……?
虽然宿傩不信天地,也不信鬼神,但这回他可以破例一次。
他相信那困扰了自己近大半生命的谜题,在不久就会从那个温和的青年身上找到谜底。
宿傩放下覆在心口上的手掌,透过虎杖的眼睛,去看那个俊美的青年。
青年似乎也在看他。
宿傩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却又瞬间正回视线,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烦躁郁闷。
可恶,怎么感觉神宿在看着这个小鬼!
不对!他就是在看这个小鬼!
啧,不愉快了……!
——————小剧场——————
一片血色的生得领域里。
宿傩双腿优雅地搭叠起来,坐在由牛骨头堆成的骨头山上。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息。
半晌之后,他把手边最近的牛头骨捡起来往血红的池水里一砸。
怎么就没有吃那个蛋糕!
反正是神宿请他吃的。
宿傩砸完后马上恢复平静,心里狠狠写下批语:没错,是因为自己不爱吃甜的,确信。
半晌之后,又一个头盖骨惨遭毒手。
怎么神宿还不进来找我!不会是骗我的吧?
该死的人类,出去就……就——就揍他一顿!
再过了半晌……
宿傩默默走下骨头山将丢掉的三个头骨捡了回来重新堆好,摆烂地躺了下去。
算了,说是不让我等很久,都那么久了!他不奉陪了!
睡觉!
又双过了半晌,宿傩睁开眼眸,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完了,睡不着了。
怎么就没有吃那个蛋糕!
外界刚过十分钟,甚至没把虎杖送回家的神宿:……